第6章

“逐月”號的醫療艙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月面的真空。

林皓辰躺在多功能醫療床上,身上連接着數十條監測線,實時反饋着他的生命體征和神經活動。蘇瑾站在一旁,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數據,秀眉微蹙。她剛剛爲林皓辰注射了高濃度的營養液和神經穩定劑,但他體內那種因能量過度透支和基因蝕變加劇而產生的紊亂,並非常規手段能夠輕易平復。

雷震站在艙門口,已經卸去了厚重的作戰裝甲,換上了常服,臉上還帶着未散的疲憊與一絲後怕。他看着醫療床上那個閉目皺眉、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實在難以將此刻的他與之前在月球基地那個如同戰神般與黑色騎士搏殺的身影重合。

“他……怎麼樣?”雷震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些。

蘇瑾沒有立刻回答,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一幅異常復雜的腦波圖譜,其中幾個區域的信號活動呈現出危險的猩紅色。“能量核心透支超過安全閾值70%,多處肌體纖維撕裂。但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她指向那猩紅色的區域,“基因蝕變速率,在戰鬥後期提升了約300%。尤其是與目標‘冥淵’進行最後能量接觸時,他的海馬體和前額葉皮層活動出現了劇烈的、非正常的同步波動。”

她調出一段慢放的戰鬥錄像,定格在林皓辰最後釋放能量絲線纏繞冥淵頭部的瞬間。“看這裏,他放棄了毀滅性的能量對轟,轉而使用了極高精度的精神感應能量輸出。這需要極端集中的意志力和……強烈的情感驅動。”

蘇瑾轉過身,看向雷震,眼神銳利:“雷隊長,在戰鬥中,林先生是否有異常的言語或行爲?尤其是針對‘冥淵’的?”

雷震回想起林皓辰那聲嘶力竭的“把你從我哥哥的身體裏……趕出去!”,以及最後那不顧一切的撲擊。他點了點頭,沉聲道:“他稱那個黑色的家夥爲‘大哥’,並且……他似乎不想下殺手,更像是想……抓住或者喚醒什麼。”

蘇瑾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再次投向屏幕上的數據,喃喃自語:“情感錨點……對抗蝕變的潛在因素……難道強烈的、定向的情感刺激,真的能暫時幹擾甚至逆轉蝕骸的意志覆蓋?”

【回憶閃現】

(“皓辰,你這股倔勁,真不知道像誰。” 林驚瀾無奈地搖頭,手裏拿着被年幼林皓辰拆得七零八落的古董機械鍾,“弄壞了東西,首先要想着怎麼修好,而不是丟掉。來,我教你,記住每一個零件的位臵和功能,它們不是冰冷的金屬,它們是一個整體……” 兄長的耐心教導,手指靈巧地撥動齒輪,那專注的側臉,在林皓辰心中刻下了“修復”而非“破壞”的烙印。)

病床上的林皓辰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不安的夢境,嘴唇無聲地囁嚅着,依稀是“哥哥……”兩個字。

蘇瑾捕捉到了這一細微變化,立刻記錄了下來。她意識到,林皓辰與冥淵(林驚瀾)之間的血緣羈絆,可能不僅僅是悲劇的源頭,更可能是一把理解乃至對抗蝕骸意識控制的關鍵鑰匙。

就在這時,她的個人終端收到了來自“龍淵”基地的加密信息流。是周擎主持的戰後分析會議摘要,以及……來自無人偵察單位對“廣寒宮”核心區域的初步探測結果。

蘇瑾快速瀏覽着,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有什麼發現嗎?”雷震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無人單位傳回的掃描數據顯示,‘廣寒宮’核心區的深空探測陣列被蝕骸進行了大規模改造,”蘇瑾將部分非保密數據投影出來,畫面顯示陣列中心區域構建了一個不穩定的能量漩渦,周圍連接着復雜的、類似生物組織的詭異結構,“它們不是在簡單利用陣列,而是在將其改造成一個……大型信號放大器和空間坐標信標。”

她放大一個區域,指向能量漩渦中若隱若現的、極其復雜的能量紋路:“初步分析,這個信標的目標,指向一個位於柯伊伯帶之外的、未知的深空坐標。蝕骸可能在……召喚什麼東西。”

這個消息讓雷震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冥淵就已經如此難以應付,如果蝕骸還能召喚更強大的存在……

“指揮部什麼意見嗎?”雷震急切地問。

“周指揮官命令,在我們完成休整和評估後,必須盡快組織第二次行動,目標是摧毀這個信標。”蘇瑾關閉投影,目光再次落在林皓辰身上,“但前提是,‘破曉’必須能夠再次投入戰鬥,並且……我們需要更完善的策略,不能像這次一樣硬碰硬。”

她走到醫療床前,看着林皓辰緊蹙的眉頭,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林皓辰與林驚瀾之間的精神聯系,需要嚐試引導和強化那個潛在的“情感錨點”。這不僅是爲了林皓辰,也是爲了找到對抗蝕骸意識入侵的可能途徑。

“雷隊長,”蘇瑾轉身,語氣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請你去休息,並讓小隊做好準備,下一次任務可能很快到來。林先生這裏,交給我。”

雷震看了看蘇瑾,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林皓辰,點了點頭,默默離開了醫療艙。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將不再局限於現實的戰場。

蘇瑾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林皓辰床邊,打開了錄音和記錄設備。她看着監測屏幕上那些依舊不穩定的數據,輕聲開口,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昏迷中的林皓辰進行引導:

“林先生,如果你能聽到……集中你的意識,回想……回想那些與你兄長林驚瀾在一起的、最深刻的記憶,無論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它們可能是我們現在唯一的……”

她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靜的醫療艙內回蕩,如同在黑暗的潮水中,投下了一顆探尋微光的石子。

而在林皓辰混亂的意識深處,那些被蝕變塵埃覆蓋的記憶碎片,似乎真的因這外部的引導和體內殘存的本能力量,開始微微震顫,閃爍着微弱卻執拗的光芒。

by~Mr灬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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