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訂婚宴結束後的第三十天,連綿的春雨把整座城市泡得發潮。
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塊吸滿了水的舊抹布,壓得人胸口發悶。
林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裹着那件洗得發白的淺灰色家居服,袖口還沾着上次擦廚房時殘留的消毒水味,是那種帶着刺激性的檸檬香,洗了三次都沒徹底褪去。
這件衣服是她三年前在打折店買的,當時覺得顏色素淨、穿着舒服,卻沒料到,如今會成爲她唯一敢 “私自保留” 的物件。
陳默的控制早已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每天早上的早餐固定是一片全麥面包、一個煮雞蛋,偶爾加一杯熱牛奶,他說 “這樣健康,能幫你調理身體”。
出門要提前三小時報備,去哪裏、見誰、幾點回來,都要一一說清,回來後還要檢查手機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
就連手機裏的天氣預報,都被他偷偷設成了 “僅顯示本市”他怕她看到其他城市的溫度和天氣,會 “胡思亂想”會生出 “離開的念頭”。
林晚每天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木偶,機械地完成陳默安排的 “任務”:早上起來疊好被子、打掃客廳、準備午餐,下午整理衣櫃、清洗衣物,晚上等陳默回來後,還要幫他脫外套、遞拖鞋、熱好晚飯。
她以爲自己會永遠這樣麻木下去,以爲 “順從” 就是她餘生唯一的活法,直到身體裏悄然萌發的 “新生命”像一顆微弱的火星,落在了她死寂的心裏,成了黑暗裏唯一的微光,她摸着小腹,指尖能感受到皮膚下微弱的溫度,總覺得這是不屬於陳默的 “東西”是她能偷偷攥在手裏的 “希望”。
可她不知道,這束微光剛亮起來,就會被陳默用最溫柔的方式,徹底掐滅,連一點火星都不留。
清晨六點,窗外的雨還在下,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 “沙沙” 的聲響,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太陽穴上,疼得她從睡夢中驚醒。
剛睜開眼,一陣突如其來的惡心感就涌上喉嚨,她踉蹌着爬下床,幾乎是跌進了廁所,雙手撐着冰涼的馬桶邊緣,趴在上面幹嘔。
胃裏空空的,只有昨晚陳默逼她喝的 “助眠牛奶” 在翻涌,那股帶着奶腥的甜膩味,此刻變得格外刺鼻,讓她又一陣劇烈的幹嘔,最後只吐出一點酸澀的膽汁,灼燒得喉嚨發疼。
這種惡心的感覺已經持續了一周。
起初她以爲是陳默每天給她帶的熱奶茶裏,助眠藥加得太多,導致腸胃不適,她早就發現奶茶有問題,每天下午喝完後,都會覺得昏昏沉沉,晚上睡得格外沉,有時甚至會錯過第二天早上的鬧鍾。
她偷偷減少過喝奶茶的量,卻被陳默發現了,他皺着眉說 “你最近總失眠,喝這個才能睡好,怎麼能不喝?”
語氣裏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她只能乖乖把剩下的奶茶喝完。
直到昨天下午,她整理臥室抽屜時,在最底層的角落,翻出了上次蘇晴來玩時落下的一支驗孕棒,蘇晴當時笑着說 “備一個,萬一用得上,女孩子還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她當時只覺得尷尬,臉都紅了,隨手就塞在了抽屜最底層,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了用場。
林晚扶着廁所的牆壁,慢慢站直身體,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嘴唇幹裂,頭發凌亂地貼在額頭上,像個長期不見光的病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回臥室。
陳默還在睡,側躺着,背對着她,呼吸均勻,眉頭微蹙,像是在做什麼不開心的夢。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裏一陣復雜,這個男人,給了她物質上的 “安穩”卻剝奪了她所有的自由。
給了她 “被在意” 的錯覺,卻讓她活得像個囚徒。
她慢慢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指尖在雜亂的物品上摸索,終於碰到了那支驗孕棒,白色的塑料外殼,上面印着簡單的使用說明,包裝上的 “未開封” 字樣已經被她昨晚拆開,現在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塑料棒,靜靜躺在手心,帶着一絲涼意。
她攥緊驗孕棒,指尖微微發抖,然後又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再次走進廁所,鎖上了門。
廁所裏的燈是冷白色的,照在瓷磚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她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操作,然後把驗孕棒放在洗手台邊緣,雙手合十,心裏默默祈禱,她希望是 “兩條線”希望這個小生命能成爲她的 “救贖”希望有個 “屬於自己” 的東西,能讓她在這座冰冷的囚籠裏,多撐一會兒。
她甚至開始幻想,有了孩子後,陳默會不會對她好一點,會不會允許她偶爾下樓散散步,會不會不再刪她的手機聯系人。
等待的三分鍾,像三個小時那麼漫長。
林晚的眼睛死死盯着驗孕棒,連眨眼都不敢,生怕錯過什麼。
她看着第一條紅線先慢慢顯現,從淺紅到深紅,清晰地印在白色的塑料棒上,然後第二條線也開始一點點變深,起初只是淡淡的粉色,像害羞的朝霞,然後顏色越來越深,最後和第一條線一樣,成了鮮豔的紅色。
她的心髒猛地一跳,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指尖忍不住摸了摸小腹,那裏還是平坦的,卻好像已經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 “存在”,那是一個小小的生命,是她身體裏的一部分,是她和這個世界唯一的牽連。
“驗孕棒上的第二條線變深時,我摸着小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空的, 可那點希望,還沒焐熱,就被他親手掐滅了,像掐死一只剛出生的小貓,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林晚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砸在洗手台的瓷磚上,發出 “嗒嗒” 的聲響,也砸在驗孕棒旁邊,她趕緊用手背擦幹眼淚,把驗孕棒小心翼翼地藏進睡衣的口袋裏,她想等陳默心情好的時候跟他說,想看看他會不會因爲這個孩子,對她好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哪怕只是允許她多曬一會兒太陽。
早上八點,陳默醒了。
他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轉過頭看到坐在床邊的林晚,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今天怎麼起這麼早?是不是昨晚睡得好?”
他的語氣依舊溫柔,像春日裏的微風,卻沒注意到林晚攥緊的衣角,沒察覺她眼底深藏的緊張和期待,更沒看到她睡衣口袋裏,那支藏着 “希望” 的驗孕棒。
林晚剛想開口說 “我有話跟你說”陳默已經起身下床,走到衣櫃前,拿出一件深灰色的襯衫和一條黑色的西褲,然後又走到公文包前,彎腰從裏面拿出一份折疊整齊的白色報告,走回床邊,把報告放在床頭櫃上:“對了,昨天我帶你去做的孕前檢查,報告出來了,醫生說你最近總失眠,身體底子差,不適合現在懷孕,建議暫緩生育,先調理兩年。”
林晚的心跳瞬間沉了下去,像掉進了冰窟窿裏,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她根本沒去做什麼孕前檢查,上周三下午,陳默說 “帶你去醫院做個體檢,最近天氣不好,別生病了”她以爲只是普通的身體檢查,就跟着他去了市醫院。
到了醫院後,陳默直接把她帶到了一個診室門口,讓她進去,裏面只有一個護士,給她抽了一管血,然後就讓她在外面等,陳默則進了診室,和醫生聊了很久。
她當時還覺得奇怪,爲什麼體檢只抽血,卻沒見到醫生,現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普通體檢,是陳默早就安排好的 “孕前檢查”。
她伸出手,指尖發抖地拿起那份報告,慢慢展開。
報告的封面上印着 “市醫院體檢報告” 的字樣,裏面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頁紙,最上面寫着她的名字和年齡,中間是一些簡單的檢查項目,最後是醫生的建議:“患者長期失眠,氣血不足,身體免疫力較差,建議暫緩生育,先進行爲期兩年的身體調理,待身體狀況好轉後,再考慮懷孕事宜。”
右下角籤着一個醫生的名字,字跡潦草,看不清楚。
林晚的心裏一陣發慌,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偶爾失眠,但並沒有醫生說的那麼差,而且她已經懷孕了,這份報告肯定是假的,陳默根本不想讓她生孩子。
後來她才知道,這份報告是陳默找相熟的醫生僞造的,那個醫生是他大學同學的父親,陳默請他吃了一頓飯,給了他一筆 “辛苦費”,讓他幫忙僞造了這份報告,連 “身體需調理” 的理由,都是陳默特意讓醫生寫的。
他怕林晚有了孩子會 “不聽話”怕孩子會成爲林晚 “反抗” 的借口,更怕自己的 “掌控權” 被分割,在他眼裏,林晚只能是完全屬於他的 “木偶”不能有任何 “屬於自己” 的東西,包括孩子。
陳默坐在她身邊,拿過報告,手指輕輕敲着 “建議暫緩生育” 那一行字,語氣溫柔得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晚晚,你看你最近總失眠,臉色也不好,黑眼圈那麼重,現在生孩子會很危險,不僅對你身體不好,對孩子也不好。
我們先調理兩年,等你身體好了,氣色好了,再要一個健康的寶寶,好不好?
他的指尖帶着溫度,輕輕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在傳遞 “關心”卻沒察覺到林晚手背上的皮膚在微微顫抖,那是恐懼,也是憤怒,只是被她死死壓在了心底。
林晚攥着口袋裏的驗孕棒,指甲深深嵌進塑料棒的邊緣,硌得手心發疼,留下了幾道淺淺的印子。
她想拿出驗孕棒,想把 “我已經懷孕了” 這句話說出口,想求他 “留下這個孩子”可陳默的手突然按住她的手,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語氣也變得嚴肅了一點:“我知道你想要孩子,我也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可我們得爲孩子好,對不對?不能因爲一時心急,讓孩子生下來就不健康,那是對孩子不負責任,你說是不是?”
他的話像一張無形的網,把林晚的話堵在喉嚨裏,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看着陳默溫柔的臉,看着他眼裏假裝出來的 “爲你好”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男人,從來都沒問過她 “想不想要”從來都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只想着自己的 “掌控”只想着讓她永遠做一個順從的 “木偶”。
沒等林晚反駁,陳默已經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解鎖屏幕,撥通了一個號碼。
他按下免提鍵,電話接通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喂,您好,市醫院婦產科。”
陳默的語氣冷靜得像在訂外賣,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波瀾:喂,是市醫院婦產科嗎?我是陳默,想預約明天上午的墮胎手術,九點左右可以嗎?
對,我太太身體不好,不適合懷孕,需要盡快做,麻煩你們安排一下。
林晚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一道閃電擊中,口袋裏的驗孕棒差點掉出來。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睡衣的口袋,指尖死死攥着那支塑料棒,指甲幾乎要把塑料棒捏碎。
她看着陳默冷靜的側臉,看着他嘴角那抹淡淡的、仿佛在處理一件 “小事” 的表情,聽着他跟醫生確認手術時間,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像被扔進了冰窖裏,從頭頂涼到了腳底,他連商量都沒跟她商量,就決定了孩子的生死,像在處理一件 “麻煩的物品”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連一句 “你覺得怎麼樣” 都沒有。
“他給醫院打電話安排手術時,語氣冷靜得像在訂外賣,原來我的孩子,在他眼裏只是需要盡快處理的麻煩,我的身體,只是他可以隨意支配的容器。”
林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大顆大顆地砸在報告上,暈開了 “暫緩生育” 那幾個字,也暈開了她心裏僅存的一點希望,變成一片模糊的黑暗。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怕陳默生氣,怕陳默做出更過分的事情,她還記得上次她反駁他刪聯系人時,他摔碎了外婆留給她的青瓷杯,逼她跪在碎瓷片上撿碎片,膝蓋上的傷疤現在還沒消。
陳默掛了電話,轉過頭看到林晚在哭,臉上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語氣依舊溫柔,帶着一絲 “安撫”。
“別難過,晚晚,我們以後還有機會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別胡思亂想,啊?”
他的指尖帶着一絲涼意,擦過她的臉頰,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能聞到他指尖淡淡的雪鬆味,那是他慣用的香水味,以前她覺得安心,現在卻覺得刺鼻,像裹着毒藥的糖。
林晚想推開他的手,想喊 “我不要做手術”想喊 “那是我的孩子,我要留下他”可她的身體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知道,反抗是沒用的,陳默不會聽她的,她的母親只會罵她 “不懂事”,她的弟弟只會幫陳默說話,蘇晴只會看她的笑話,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任由陳默安排,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旁白】陳默掛了電話後,小心翼翼地把那份僞造的報告疊好,放進了書房抽屜的鎖盒裏,那個鎖盒是他特意買的,黑色的金屬外殼,密碼只有他知道,裏面還放着之前錄下的林母和林浩的錄音,放着林晚的圖書館工作證,放着林晚手機裏所有聯系人的備份,放着所有能 “控制” 林晚的 “籌碼”。
他知道林晚會哭,會難過,會覺得委屈,卻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在他眼裏,林晚的情緒只是 “需要安撫的小麻煩”只要術後給她買點她喜歡的禮物,給她燉點雞湯,說幾句溫柔的話,她就會像以前一樣 “乖乖聽話”,不會再 “胡思亂想”。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術後要怎麼 “獎勵” 她 , 允許她看半小時以前喜歡的哥特式建築畫冊,卻沒想過,這個未成形的孩子,是林晚黑暗生活裏唯一的光,是林晚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掐滅這束光,就是掐滅林晚最後的 “順從”會讓她在死寂的絕望裏,慢慢生出 “反抗” 的火苗,而這火苗,終將燎原,燒毀他精心打造的 “囚籠”。
第二天早上八點,天還沒完全亮,窗外的雨還在下,比昨天更大了,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 “噼裏啪啦” 的聲響,像在爲即將失去的小生命哀悼。
陳默開車帶林晚去醫院,黑色的奔馳車在雨幕裏行駛,像一頭沉默的野獸。
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出風口吹出的熱風吹在林晚的臉上,卻暖不透她冰冷的心。
她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緊緊放在小腹上,手指輕輕摩挲着,像在跟肚子裏的孩子 “告別” 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已經多大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心跳,不知道他會不會感受到媽媽的不舍,她只能在心裏默默跟他說 “對不起,寶寶,媽媽沒用,保護不了你”眼淚無聲地掉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溼痕。
“別害怕,晚晚,手術很快就好,一點都不疼。”
陳默一邊開車,一邊時不時地轉頭看她一眼,語氣裏帶着 “安撫” 的僞裝,卻沒看她眼底的絕望,做完手術,我帶你去買你喜歡的那條珍珠項鏈,就是上次你在商場看的那個,好不好?
然後我們再去吃你喜歡的糖醋排骨,讓你好好補補身體。
他說這些話時,眼睛盯着前方的路,語氣平淡得像在說 “今天吃什麼”,仿佛即將發生的不是一場墮胎手術,而是一次普通的逛街。
林晚沒有說話,只是看着窗外的雨。
街道兩旁的樹木被雨水打溼,葉子低垂着,像在爲她哭泣。
路上的行人打着傘,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在這輛黑色的奔馳車裏,正發生着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她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跳車,逃離這裏,保住這個孩子。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占據了她的整個腦海。
她悄悄伸出手,去拉車門把手,卻發現車門被鎖了,無論她怎麼用力掰,都打不開,車門上的鎖扣像一道堅固的枷鎖,把她牢牢地困在車裏。
“別鬧,晚晚。”
陳默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不再有之前的溫柔,他伸出手,緊緊按住林晚的手,力氣大得讓林晚覺得疼,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現在跳車很危險,外面雨這麼大,你要是受傷了怎麼辦?聽話,做完手術,我們就回家,別再耍小脾氣了。”
他的眼神裏帶着威脅,像在警告她 “別不識好歹”林晚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卻覺得那溫度像烙鐵一樣,燙得她皮膚發疼。
林晚的手被他按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車越來越靠近醫院,市醫院的白色大樓在雨幕裏越來越清晰,像一座巨大的墳墓,等着吞噬她的孩子。
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卻不敢哭出聲,只能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出一道血痕,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和心裏的疼混在一起,讓她覺得快要窒息。
到醫院時,陳默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一個穿着粉色護士服的女人早就等在門口,看到他們的車,立刻撐着傘跑過來,笑着對陳默說 “陳先生,您來了,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然後又轉頭對林晚說 “太太,別緊張,手術很快的”語氣裏的 “熱情” 帶着刻意的討好,卻沒看林晚蒼白的臉和紅腫的眼睛。
林晚被護士扶着走進醫院,走廊裏彌漫着濃烈的消毒水味,比她上次擦廚房的清潔劑味還刺鼻,讓她一陣惡心。
走廊兩旁的病房門緊閉着,偶爾能聽到裏面傳來的哭聲或笑聲,那些聲音像針一樣,扎在她的心上,爲什麼別人可以擁有孩子,而她的孩子,卻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護士把她帶到一間 VIP 診室,讓她換上病號服。
病號服是白色的,很大,套在林晚身上,像一件寬鬆的壽衣,冰涼的布料貼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發抖。
她換衣服時,手碰到了口袋裏的驗孕棒,那支塑料棒已經被她攥得發熱,上面的紅線還清晰可見,像一道刺目的血痕,提醒她曾經有過的 “希望”。
“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陳默幫她理了理病號服的領口,語氣又變得溫柔,像在哄一個即將上幼兒園的孩子。
“很快就好,我給你燉了雞湯,等你出來就能喝了。”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頭發,動作溫柔得能讓人淪陷,可林晚卻覺得一陣惡寒,她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冷漠,像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一絲溫度。
林晚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背影,看着他跟醫生低聲交談,突然覺得很可笑,這個男人,馬上就要殺了她的孩子,卻還跟她說 “等你出來喝雞湯”這種 “溫柔”比刀子還疼,比毒藥還毒。
護士推着林晚進手術室時,她的心跳得很快,像要從喉嚨裏跳出來,胸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手術室內的燈很亮,是那種刺眼的白色,照得她眼睛生疼,不得不閉上眼睛。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消毒水味,還夾雜着一絲血腥味,讓她想起上次陳默摔碎外婆的杯子時,她手指流血的味道。
她被放在手術台上,冰冷的金屬台面透過病號服傳來寒意,讓她渾身發抖。
護士給她打了麻醉針,細細的針頭扎進手臂,傳來一陣刺痛,然後麻醉劑慢慢生效,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麻木,從指尖到四肢,再到小腹,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卻還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存在感,那是她的孩子,還在她的身體裏,還在跟她做最後的告別。
意識漸漸模糊時,她突然想起外婆生前說的話,外婆坐在藤椅上,抱着她,翻着那本《歐洲教堂集錦》,笑着說 “晚晚,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那是跟你最親的人,是你的命啊”。
當時她還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可已經晚了,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流下來,滴在手術台上,很快就被護士擦掉:“別亂動,手術很快就好,放鬆點。”
護士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扎在林晚的心上。
她想跟護士說 “我不想做手術”想跟護士說 “那是我的孩子,求求你讓我留下他”可她的嘴像被粘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任由醫生的器械在她的身體裏動,只能感受到一股暖流慢慢從身體裏流走,她知道,那個還沒成形的孩子,沒了,她身體裏最後一點 “希望”也跟着死了。
“手術台上麻醉生效時,我想起外婆的話,眼淚流下來卻被擦掉,原來保護孩子對我來說,只是個笑話,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林晚的意識徹底模糊前,最後一個念頭是:寶寶,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你,等媽媽,媽媽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晚被推出了手術室。
陳默立刻迎上來,接過護士手裏的推車,臉上帶着 “關切” 的笑容:“辛苦了,晚晚,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的聲音很溫柔,卻沒敢看她的眼睛,像是在回避什麼。
林晚沒有說話,只是閉着眼睛。
她的小腹傳來一陣鈍痛,不是手術的疼,是心裏的疼,疼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每吸一口氣,都像有無數根針在扎她的心髒。
她能聞到陳默身上的雪鬆味,能聽到他跟護士道謝的聲音,能感受到推車在走廊裏移動的震動,卻覺得這一切都很遙遠,像在看一場跟自己無關的電影。
回到病房後,陳默打開保溫桶,盛了一碗雞湯,遞到林晚嘴邊:“來,喝點雞湯,補補身體,這是我早上特意去市場買的老母雞,燉了三個小時,加了紅棗和枸杞,對你恢復好。”
雞湯的香味在病房裏彌漫開來,很濃鬱,是她以前喜歡的味道,可現在卻讓她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只想吐。
林晚看着那碗雞湯,油花浮在表面,像一層厚厚的油脂,散發着膩人的香味,她偏過頭,不想喝。
陳默卻沒放棄,用勺子舀起一點,吹涼了,再遞到她嘴邊,語氣裏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硬:“喝一點吧,對身體好,不然恢復得慢,醫生說你需要補充營養。”
林晚被迫喝了一口,雞湯的香味在嘴裏散開,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苦味,像摻了藥,她忍不住咳嗽起來,眼淚咳得更凶了。
後來她才知道,陳默在雞湯裏加了鎮靜劑,是他從醫生那裏開的說 “術後情緒不穩定,需要鎮靜”其實是怕她 “胡思亂想”怕她醒來後鬧着要找孩子,怕她生出 “反抗” 的念頭。
“他拿着雞湯說補補身體時,我看着他的臉,突然覺得陌生,這個說愛我的男人,殺了我的孩子,卻還笑着跟我說補補身體,原來溫柔是他最鋒利的刀,能把我割得鮮血淋漓,還讓我不能喊疼。”
林晚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滴在雞湯裏,暈開了油花,像把她的痛苦也融進了湯裏,變得更加苦澀。
她想推開陳默的手,想把碗摔在地上,想喊 “你殺了我的孩子,我恨你”可她的身體還沒從麻醉中完全恢復,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他一勺一勺地喂她喝那碗加了鎮靜劑的雞湯。
下午的時候,鎮靜劑的藥效發作了,林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陳默坐在床邊,看着她蒼白的臉,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他以爲,去掉這個 “麻煩”林晚會更 “聽話”會徹底放棄 “反抗” 的念頭,會永遠做他的 “木偶”。
他不知道,林晚在睡着前,偷偷把床頭櫃上的手術單藏在了枕頭下,手術單上寫着 “自願墮胎”但籤名處的 “林晚” 兩個字,是陳默代籤的,筆跡跟她的一點都不像。
林晚想把這張手術單留着,想把它當成 “證據”想有一天,能爲自己和孩子 “討個說法”想讓陳默爲他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旁白】林晚不知道,陳默在她睡着後,偷偷檢查了她的口袋,沒找到那支驗孕棒,然後又打開了手機監控,確認她沒有 “異常舉動” 後,才放心地去走廊抽煙。
他以爲,這場 “手術” 會讓林晚徹底 “順從”卻沒料到,鎮靜劑的藥效過後,林晚的心裏,已經在死寂裏,慢慢生出了 “反抗” 的火苗 , 那是失去孩子後,唯一剩下的 “東西”是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 “動力”。
那張被藏在枕頭下的手術單,成了這束火苗的 “燃料”讓林晚在絕望裏,第一次有了 “反擊” 的念頭。
而陳默,還沉浸在 “控制成功” 的喜悅裏,沒注意到林晚眼底深處,那一點點微弱卻堅定的 “冷光” 那是復仇的光,是能燒毀一切的光。
晚上七點,林晚醒了。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天邊泛起一絲淡淡的橘紅色,像血的顏色。
陳默趴在床邊睡着了,呼吸均勻,眉頭微蹙,像在做什麼不開心的夢。
她慢慢坐起來,小腹的鈍痛還在,比下午更明顯了,她伸手摸了摸小腹,那裏平坦依舊,卻空得發疼,不是手術的疼,是心裏的疼,疼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冷,像掉進了冰窖,再也爬不出來。
“醒來時,我摸着小腹,覺得那裏空得發疼, 不是手術的疼,是心裏的疼,疼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冷,像掉進了冰窖,再也爬不出來。”
林晚看着趴在床邊的陳默,看着他熟睡的臉,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塊昂貴的手表,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男人,毀了她的工作,刪了她的朋友,收買了她的家人,殺了她的孩子,卻還能心安理得地睡在她身邊,還能笑着跟她說 “愛我”還能戴着她買的手表,像什麼都沒做過一樣。
她輕輕拿起枕頭下的手術單和驗孕棒,手術單上的 “自願墮胎” 四個字像針一樣扎着她的眼睛,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還清晰可見,像她和孩子之間最後的牽連。
她把手術單和驗孕棒折好,放進病號服內側的口袋裏,緊緊攥着,指尖能感受到紙張的粗糙和塑料的冰涼,像攥着最後一點 “希望”。
然後她慢慢躺下,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未成形的孩子的樣子,她想象着他有一雙像外婆一樣的眼睛,有一頭像她一樣的卷發,想象着他會笑着喊她 “媽媽”想象着他們一起在陽光下散步,一起看哥特式建築的畫冊。
這些想象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卻也給了她力量,她知道,從今天起,她再也不是那個只會順從、只會哭泣的林晚了,她要爲自己活,要爲那個沒來得及看看世界的孩子活,要讓陳默,爲他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她想起外婆說的 “向日葵永遠朝着太陽”現在的她,雖然還在黑暗裏,卻找到了屬於自己的 “太陽” 那是失去孩子後,唯一剩下的 “反抗” 的念頭,是支撐她走出冰窖的 “光”。
她在心裏默默對孩子說:寶寶,媽媽不會讓你白死的,媽媽會讓那個傷害你的人,付出比這痛苦十倍、百倍的代價,媽媽會帶着你的希望,好好活下去,直到看到正義的光。
陳默還在睡着,他不知道,身邊的這個女人,已經在心裏,悄悄埋下了 “反擊” 的種子。
他不知道,那張被藏起來的手術單和驗孕棒,會成爲刺向他的 “第一把刀”。
他更不知道,林晚的 “順從” 已經死了,死在那個未成形的孩子的心跳消失的瞬間,再也回不來了。
這場 “消失的心跳”終究成了林晚 “絕望反擊” 的開始。
陳默以爲自己掐滅了林晚的希望,卻沒想到,他掐滅的只是 “順從” 的火苗,點燃的卻是 “反抗” 的火焰。
而林晚,站在這片火焰的起點,看着黑暗裏的光,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有 “活下去” 的意義,還有 “討回公道” 的勇氣。
凌晨一點,林晚睡着了。
這次,她沒有做噩夢,夢裏沒有陳默的控制,沒有家人的背叛,沒有蘇晴的嘲笑,只有一個小小的嬰兒,躺在她的懷裏,對着她笑,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心裏唯一的光。
她知道,這個夢,會成爲她以後 “反抗” 的動力,會支撐她,在這條黑暗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
而她不知道的是,陳默在她睡着後,又給醫生打了電話,讓他開更多的鎮靜劑說 “我太太術後情緒不穩定,需要多調理”卻沒料到,這些鎮靜劑,只會讓林晚的 “反抗” 更堅定,讓她的復仇計劃,更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