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中午,蘇正向吳先生告了假。
吳先生也聽說,陳秀上山砍柴時不慎受傷,當下正需人照料。
蘇正這兩天確實忙得腳不沾地
中午,他匆匆從村塾趕回,一進家門,就徑直奔向灶房。
楊嬸心疼他們母子,主動提出要來送飯,但蘇正還是婉言謝絕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長大,不能事事都依賴別人。
等陪着陳秀吃完午飯,蘇正又急忙趕往村塾。
下午散學回來,蘇正更忙。
他先來到雞圈喂雞,趁着雞在吃食,他要把雞糞清理出來,到時候種地拿去肥地用。
接着,他認真地打掃家裏的每一個角落,從堂屋到臥室。
打掃完家裏,他提起恭桶,朝着河邊走去。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沒辦法,娘現在那條受傷的腿還是不能用力,大小便只能在房間裏解決。
把這些收拾妥當了,他便開始煮晚飯。
吃過晚飯,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的時候,蘇正會坐在屋檐下看看書。
陳秀的腿已經換過藥,傷口處不再大量出血。
蘇正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旬假這天,蘇正早飯還沒吃完,二就過來了。
“你慢慢吃,我在外面跟白羽玩。”
二牛個子那麼高,但心思卻簡單的如孩童一般。
他一見到白羽,就快步走過去,伸出手撓着白羽的肚子和嘎子窩。
白羽被撓得滿地打滾,二牛則在一旁哈哈大笑。
蘇正看着這一幕,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真不知道是白羽在逗二牛哥,還是二牛哥在逗白羽。
他加快了吃飯的動作。
他來到廚房,把晾涼的開水倒進一個幹淨的陶罐裏,端進房間,放在陳秀的床頭櫃子上。
這樣她口渴的時候,伸手就能拿到。
一切準備妥當後,蘇正來到白羽面前,蹲下身子,輕輕摸摸它的頭。
“你就在家乖乖待着,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白羽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直接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直到他們離開,白羽都還是靜靜地趴在那裏。
“阿正,你家白羽怎麼跟你一樣聰明,它不會是成精怪了吧!”
二牛想起小時候,村裏老人講的那些精怪故事,越想越覺得白羽不一般,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蘇正伸手敲了敲他腦門。
“你亂想什麼呢,白羽懂事,是因爲它從小就被我跟娘當做夥伴。我們會與它聊天,陪它玩,有好吃的也會分給他,所以它就懂人情一些。”
“哎,早知道,我就對我家大白好點。”
二牛一臉遺憾,他對大白總是呼來喝去,根本沒有像蘇正對待白羽那樣用心。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山上走去。
連着兩天大太陽,山路被曬了曬,路面上已經沒有那麼多稀泥,但走起來還是要格外小心。
路邊的野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鳥鳴。
兩人爬到半山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
二牛抬頭,望向身後那座巍峨的高山。
“阿正,你說當年那些山匪,爲何要把寨子建在山頂?這樣上山下山豈不是很麻煩?”
二牛所說的寨子,位於他們正在爬的這座山的背後,比這座山還要高出許多。
村裏老人們講述,那裏曾經是山匪的窩點,名爲攀雲寨,後來朝廷出兵將其剿滅。
據說那上面陰氣極重,從未有人踏足。
有村民遠遠望見,那寨子以石頭砌牆,四面環繞,只有一條山路通往山頂。
“那個地方想必是易守難攻,官府難以輕易攻破。再加上它是周邊州縣的中心點,對於山匪來說,物資人力都很方便。”
老人說,過去的地方官員,與寨子裏的當家人相互勾結,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你說這幾十年來,那寨子還在嗎?”二牛滿臉好奇地問道。
蘇正搖了搖頭:“在不在又有什麼要緊的,現在誰還願意住到那上面去,恐怕連路都沒了吧。”
即便是他們常上山砍柴的那條路,過一段時間,也需要清理一下兩旁的荊棘和雜草才能通行,更何況是幾十年沒人走過的路。
“二牛哥,我們先去看看我娘砍的柴還在不在。”
“成,在那邊,跟着我,小心腳下。”
二牛一邊帶路一邊提醒蘇正。
“我兩個已經許久沒有一起上山,今後機會只怕越來越少。”
二牛的語氣中充滿了失落,他知道蘇正學業越來越重,以後一起玩耍的時間肯定會更少。
蘇正聽出了二牛口氣,心中有些感慨。
他從兩年前被吳先生調到了大齡班,課業就加重。
吳先生不可能把之前的知識再給他講一遍,他必須要靠自己去補起來。
好在這兩年,通過他的努力,不僅把之前落下的都補了上來,還成了村塾裏學得最好的學生。
“二牛哥,今後要是有機會,你會去外面闖蕩一番嗎?”
他要是考試通過,必不能留在這小地方。
就是不知道,二牛哥到時候,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背井離鄉。
他也很想去外面看看,眼下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子上。
這次考試要去縣城,也不知能不能適應。
二牛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腦袋。
“我沒有成算,反正你去哪裏我就跟着你。小時候咱就說好了,今後要讓咱爹娘過好日子,我都聽你的。”
現在說一切還太早,蘇正也不好說過多。
不一會兒,他們就走到那天陳秀摔跤的地方。
柴還在原地,只是灑了一坡。
看來最近山路不好走,沒有人上山。
旁邊的一個小樹樁,應該就是罪魁禍首。
樹樁是尖的,上面還有幹涸的血跡。
樹樁周圍一塊一塊的褐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
蘇正仿佛能看到,當時娘摔倒時的痛苦模樣。
他的眼睛酸澀無比。
他若是不去村塾,就可以幫娘更多,但他還是想去,那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蘇正吸了吸鼻子。
“二牛哥,我們把這些柴收起來,再砍一些,這次就夠了。”
說完,他拿起柴刀,用力地把樹樁挨着地砍掉,可不能讓它在扎到別人。
看着滿坡的柴,他心裏明白,娘還是背得太多才會摔倒。
兩個人做起事來動作都很麻利。
二牛力氣大,砍了一大根樹枝拖在身後。
他說什麼也不讓蘇正再拖,蘇正拗不過他,只能背着背簍。
他們來回跑了四次,到了傍晚,空空的小院已經堆起一座小山。
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正看到自己的肩膀,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腳上也磨出了血泡。
但他毫不在乎,反而睡得踏實。
此時的二牛早已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