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子夜,百獸園。
江泠音被粗暴地推上高台。
月光慘淡,黑熊狂暴撞擊鐵籠,巨響震耳,高台搖搖欲墜。
她開始彈奏《清心普善咒》。
每撥一次弦,心口就像被撕扯,假死藥的效力也開始在體內蔓延。
突然,黑熊被斷續琴音激怒,狂吼着猛撞鐵籠!
數只受驚的大型猛禽瘋狂撞向高台,鋒利的爪子與尖喙狠狠劃過江泠音的手臂和肩膀。
江泠音痛得悶哼一聲,鮮血順着胳膊流下,滴落在琴弦上。
她能清晰感覺到,有把無形的銼刀,正在狠狠銼磨她與琴相連的“琴心”。
冷汗直流,手臂的鮮血和右手的膿血混合,不斷滴落,將更多琴弦染紅。
天微亮,獸群奇跡般安靜下來。
最後一個音符艱難擠出。
“噗!”壓抑整夜的鮮血混着內髒碎片,猛地噴在琴身上。
“六年…你的恩情,我還完了......”
江泠音向前栽去,砸在被鮮血浸染的琴台上,失去意識。
侍衛把江泠音帶回了王府。
太醫匆匆診視後,面色凝重地向蕭玦回稟。
“泠姑娘......她心力耗盡,手臂肩背更有猛禽利爪造成的撕裂傷!脈象微弱......這、這分明是瀕死之兆啊!”
“油盡燈枯?猛禽利爪?” 蕭玦冷笑一聲。
“百獸園乃皇家重地,子夜時分更有精銳侍衛輪值看守,區區幾只受驚的扁毛畜生,怎可能近得了高台?”
“本王看,是她自己心神不定,才被獸吼驚得失了分寸,又或是故意弄出些傷來,以博同情罷!”
蕭玦那字字如刀的話語,清晰地刺入江泠音的意識。
何來的侍衛?江泠音心中一片死寂的冰寒。
那些人將她丟在高台上,便迅速退到遠處的哨塔,生怕被牽連!
整個長夜,只有她孤身一人,在群獸環伺的地獄中掙扎求生!
太醫冷汗涔涔,不敢反駁,只能硬着頭皮道:“王爺息怒!只是泠姑娘傷勢過重,恐難支撐......”
“難支撐?”蕭玦眼神一厲,不耐地打斷。
“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法子,立刻把她弄醒!明昭方才派人來問,點名要江泠音過去撫琴安神! 她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如何能去?”
在蕭玦冰冷目光的逼視下,太醫只能咬牙應下。
他迅速打開藥箱,取出幾根最粗最長的銀針,又拿出一瓶刺鼻的嗅鹽。
他先是將嗅鹽瓶湊到江泠音鼻下,強烈的氣味讓她痛苦地皺起眉頭,卻並未完全清醒。
太醫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不敢遲疑。
他捏起一根銀針,對準江泠音頭頂刺激痛感最強烈的穴位,狠狠扎了下去!
江泠音猛地抽搐了一下,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
兩個粗壯的仆役立刻上前,毫不憐惜地將如同爛泥般的江泠音從地上架了起來!
江泠音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看向門口蕭玦冷漠離去的背影。
在他眼裏,她這副瀕死的殘軀,唯一的價值,就是去取悅柳明昭。
哪怕她連站都站不穩,手已廢,琴心已碎。
江泠音被兩個粗使婆子架着,幾乎是拖到了聽雨軒偏房。
柳明昭端坐主位,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姐姐,爲我撫一曲《清心咒》吧,也好安一安我這顆爲明日壽宴懸着的心。”
江泠音看着自己廢掉的右手,嘶啞道:“柳姑娘......奴婢右手已廢,恐難......”
“右手廢了,不是還有左手嗎?”柳明昭打斷她,笑容甜美卻不容置疑。
“姐姐當年可是左右手皆能操琴的‘冰弦聖手’呢。怎麼?如今連爲妹妹撫一曲安神的小調,都不願了?”
江泠音只能緩緩坐下,用左手極其艱難地撥動琴弦。
琴音艱澀、斷續,如同垂死之人的嗚咽,早已失了往日的空靈。
柳明昭聽着這破碎的琴音,非但沒有不悅,反而笑容更深。
她端起一杯熱茶,嫋嫋走到江泠音身邊,狀似欣賞琴音,實則將身體貼近。
突然,柳明昭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
她猛地後退幾步,捂住自己的左臉頰,指縫間,赫然有一道細細的、卻異常刺眼的血痕。
“姐姐!你爲何要劃傷我的臉?明日便是太後壽宴,你讓我如何見人?!王爺!王爺!”
柳明昭 哭喊着撲向聞聲趕來的蕭玦。
“泠!音!” 蕭玦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殺意。
他一步上前,狠狠一腳踹在江泠音心口!
江泠音如同斷線的風箏被踹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又摔落在地。
她心口的舊傷瞬間崩裂,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染紅了身前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