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淵早早起身。
他在院中打了一套太極拳,純陽真氣隨拳勢流轉,圓融無礙。經過昨日一戰,他對太極拳“以柔克剛”的領悟又深了一層,拳法中的陰陽變化更加自如。
收功時,東方剛好泛起魚肚白。
“道長起得真早。”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
林淵轉頭,見朱長齡不知何時已站在院門口,正含笑看着他。
“朱莊主也早。”林淵拱手道。
朱長齡走進院中,目光在林淵身上停留片刻,贊道:“道長的太極拳,已得張真人真傳。拳勢圓融,陰陽互濟,實在令人佩服。”
“朱莊主過獎了。”林淵謙遜道,“聽聞朱家的‘一陽指’亦是武林絕學,不知貧道是否有幸見識?”
朱長齡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笑道:“一陽指雖是家傳武學,但也非什麼不傳之秘。道長若感興趣,朱某可以演示一二。”
他走到院中一塊青石板前,伸出右手食指,凝神靜氣。
林淵凝目看去。
只見朱長齡的食指漸漸泛起淡淡的紅光,指尖周圍空氣微微扭曲,顯然內力已凝聚到極致。
“嗤!”
一聲輕響,朱長齡一指點出,指尖射出一道赤紅色的指勁,破空三丈,正中青石板。
“噗”的一聲,青石板上留下一個深約寸許的小洞,洞口邊緣光滑,仿佛被高溫灼燒過。
“好指力!”林淵由衷贊道。
這一指的威力,比他用純陽真氣催動的指法強了不止一籌。而且指勁凝練,穿透力極強,顯然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絕學。
朱長齡收功,臉色微白,顯然這一指消耗不小。
“獻醜了。”他微笑道,“一陽指雖強,但對內力要求極高。朱某練了三十年,也只練到第五層,距離大成還差得遠。”
“敢問朱莊主,這一陽指共有幾層?”
“九層。”朱長齡道,“傳說練到第九層,指勁可破空十丈,無堅不摧。但近百年來,朱家無人練到第七層以上。”
他頓了頓,忽然問道:“道長,昨夜休息得可好?”
林淵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很好。莊中環境清幽,是個靜修的好地方。”
“那就好。”朱長齡點點頭,似乎隨意地問道,“道長昨夜可聽到什麼動靜?”
來了。
林淵知道他在試探,便坦然道:“貧道昨夜打坐時,確實聽到後山方向有些聲響,似乎是有人在爭吵。不過距離太遠,聽不真切。”
朱長齡臉色微變,但很快恢復如常:“想必是莊中弟子夜間練功,驚擾道長了。朱某會吩咐他們,夜間莫要喧譁。”
“無妨。”林淵道,“倒是朱莊主,貧道有一事相詢。”
“道長請講。”
“劉鏢頭臨終前托貧道送信,信中提及幽冥教圖謀昆侖秘境。不知那秘境中,到底隱藏着什麼?竟讓幽冥教如此大動幹戈?”
朱長齡沉默良久,才緩緩道:“道長可知,朱武兩家爲何要在這昆侖山立足?”
“願聞其詳。”
“三百年前,朱、武兩家的先祖本是明教弟子。”朱長齡緩緩道,“那時明教勢大,與中原各派沖突不斷。後來明教內亂,兩位先祖便帶着一部分教中秘典,逃到昆侖山隱居,建立了朱武連環莊。”
林淵心中一震。
明教秘典?難道《一陽指》就是其中之一?
朱長齡繼續道:“那些秘典中,最珍貴的是一部名爲《乾坤大挪移》的神功,以及一些關於昆侖秘境的記載。秘境中,據說藏有能讓人功力大增的寶物,還有……長生不老之秘。”
長生不老?
林淵眉頭一皺。這種傳說,多半是誇大其詞。
“朱、武兩家世代守護這些秘密,也世代尋找秘境入口。但三百年來,始終無人找到。”朱長齡嘆道,“直到三十年前,幽冥教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個秘密,大舉來犯。那一戰,朱、武兩家損失慘重,才將幽冥教擊退。”
“那現在……”
“現在,幽冥教又來了。”朱長齡眼中閃過一絲憂色,“而且這一次,他們似乎掌握了更多線索。劉鏢頭在信中說,幽冥教已經找到了秘境的大致位置,正在暗中謀劃進入。”
林淵若有所思:“所以朱莊主才如此緊張?”
“不錯。”朱長齡點頭,“秘境中的東西,絕不能落入幽冥教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正說着,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喧譁。
“莊主!莊主!”
一個弟子急匆匆跑進來,臉色驚慌。
“何事慌張?”朱長齡皺眉道。
“後山……後山出事了!”那弟子顫聲道,“昨夜看守禁地的弟子……全死了!”
朱長齡臉色大變:“什麼?!”
林淵也是心中一凜。
後山禁地……那不就是昨夜武烈去的地方?
“走!”朱長齡當先沖出院子。
林淵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後山禁地入口,只見十幾個朱家弟子圍在那裏,個個神情凝重。地上躺着五具屍體,都是朱家弟子打扮,死狀淒慘,七竅流血,顯然是中了劇毒。
武烈也在場,正蹲在一具屍體旁檢查。見朱長齡到來,他站起身,臉色陰沉:“大哥,是幽冥教的‘七步斷魂散’。”
朱長齡蹲下身,仔細查看屍體,果然在死者頸部發現一個細小的針孔,周圍皮膚發黑,正是七步斷魂散的特征。
“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朱長齡沉聲問道。
“不知道。”武烈搖頭,“禁地周圍有陣法守護,除非知道破陣之法,否則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進來。”
他頓了頓,看向朱長齡:“大哥,昨夜……你可聽到什麼動靜?”
朱長齡眼神一閃:“昨夜我在書房看書,並未聽到什麼。賢弟呢?”
“我在練功。”武烈道,“也沒聽到。”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懷疑。
林淵在一旁冷眼旁觀。
看來,這兄弟倆已經互相猜疑了。昨夜武烈明明去了後山小樓,卻說在練功;朱長齡明明也在小樓,卻說在書房。
他們在隱瞞什麼?
“莊主,這些弟子死了多久?”林淵忽然問道。
武烈看了他一眼:“大約三個時辰。也就是說,是子時到醜時之間。”
子時到醜時……正是林淵看到武烈去後山的時間。
“禁地中可少了什麼?”林淵又問。
朱長齡和武烈同時看向禁地入口。
那裏是一座山洞,洞口被一道厚重的鐵門封鎖,門上刻着復雜的符文,顯然是某種禁制。
“進去看看。”朱長齡取出鑰匙,打開鐵門。
門內是一條向下的階梯,深不見底。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鑲嵌着一顆夜明珠,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前路。
三人沿着階梯下行。
走了約莫百級台階,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巨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個玉盒。石室四周的牆壁上,刻滿了壁畫和文字,內容深奧難懂。
朱長齡快步走到石台前,打開玉盒。
盒中空空如也。
“《一陽指》秘籍……不見了。”朱長齡臉色慘白。
武烈也是一驚:“什麼?!”
林淵心中了然。
原來禁地中藏的是《一陽指》秘籍。難怪朱長齡和武烈如此緊張。
“大哥,這……”武烈看向朱長齡,眼中滿是懷疑。
朱長齡沉聲道:“不是我。昨夜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有時間來這裏?”
“那會是誰?”武烈眼中閃過厲色,“知道禁地位置的,只有你我二人。能破開禁制的,也只有你我二人。”
兩人再次對視,氣氛緊張。
林淵忽然開口:“或許……不是莊中之人。”
兩人同時看向他。
“道長何出此言?”朱長齡問道。
“貧道昨夜確實聽到後山有動靜,但不止一處。”林淵緩緩道,“除了朱莊主和武莊主所在的竹林小樓,禁地方向也有聲響。只是當時距離太遠,貧道以爲是山中野獸,沒有在意。”
他頓了頓,又道:“現在看來,那應該是有人潛入禁地,與看守弟子交手的聲音。”
朱長齡和武烈臉色變幻。
如果林淵說的是真的,那潛入者就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但……會是誰?
“幽冥教?”武烈猜測道。
“有可能。”朱長齡點頭,“他們既然能找到禁地位置,破開禁制也不是不可能。”
他忽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到石室一側的牆壁前,仔細查看。
牆壁上,有一處壁畫被破壞了,露出後面的石壁。石壁上,刻着一行小字:
“秘境入口,在雪峰之巔,需三把鑰匙齊聚,方能開啓。”
“這是……”武烈驚訝道。
“先祖留下的線索。”朱長齡沉聲道,“原來秘境入口真的存在,而且需要三把鑰匙。”
“三把鑰匙?在哪裏?”
朱長齡搖頭:“不知道。這線索被破壞了,後面的內容看不到了。”
林淵看着那行字,心中若有所思。
三把鑰匙……會不會與朱、武兩家,以及幽冥教有關?
“莊主,現在怎麼辦?”武烈問道。
朱長齡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召集全莊弟子,加強戒備。另外……派人去請‘天機老人’。”
“天機老人?”武烈一驚,“大哥,你要……”
“事到如今,不能再隱瞞了。”朱長齡嘆道,“天機老人是先祖故友之後,或許知道鑰匙的下落。”
武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好吧。我這就去安排。”
三人離開禁地,回到莊中。
朱長齡立刻召集莊中高層,商議對策。林淵作爲客人,不便參與,便回到客房。
剛進院門,就見冷千秋站在院中,負手而立。
“總捕頭。”林淵拱手。
冷千秋轉過身,眼中精光閃爍:“道長,昨夜可發現了什麼?”
林淵沒有隱瞞,將昨夜所見和今早禁地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冷千秋聽完,沉吟道:“三把鑰匙……秘境入口……看來,幽冥教所圖不小啊。”
“總捕頭認爲,那三把鑰匙會在何處?”
“朱家一把,武家一把,這是肯定的。”冷千秋分析道,“第三把……很可能在幽冥教手中。所以他們才如此迫切地想得到朱、武兩家的鑰匙。”
林淵點頭:“有道理。但朱長齡和武烈似乎並不知道鑰匙的事。”
“或許知道,但不願說。”冷千秋淡淡道,“這種關乎家族命脈的秘密,不會輕易告訴外人。”
他頓了頓,又道:“道長,你對那秘境可有興趣?”
林淵坦然道:“貧道此來昆侖,本就是爲了尋找《九陽神功》。若秘境中真有此功,自然要去看看。”
“《九陽神功》……”冷千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那可是少林失傳已久的絕學。道長確定在秘境中?”
“不確定,但總要試試。”林淵道,“無忌師弟的寒毒,需要至陽功法化解。《九陽神功》是最好的選擇。”
冷千秋點點頭,不再多問。
這時,劉婉兒和趙明走了過來。
“道長,總捕頭,莊中好像出事了?”劉婉兒問道。
林淵簡單說了禁地之事。
劉婉兒聽後,擔憂道:“那我們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不會。”林淵道,“朱長齡還需要我們相助,不會對我們不利。但你們還是要小心,不要單獨行動。”
兩人點頭應下。
中午時分,莊中傳來消息:天機老人三日後到。
朱長齡下令,這三日內,全莊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
林淵樂得清靜,便在房中修煉。
純陽無極功運轉一周天,他忽然想起朱長齡演示的一陽指。那種指勁凝練、穿透力極強的特點,正是他目前所欠缺的。
雖然他有純陽真氣,催動指法威力也不小,但比起專精指法的一陽指,還是差了些火候。
“若能將一陽指的運勁法門融入純陽無極功……”林淵心中一動。
他閉上眼睛,開始推演。
純陽真氣至陽至剛,本就適合催動指法。一陽指的精髓,在於將內力極度壓縮,從指尖一點爆發,產生驚人的穿透力。
這兩者若能結合……
林淵伸出右手食指,純陽真氣緩緩凝聚。
起初,真氣在指尖形成一個氣團,光芒耀眼,但不夠凝練。他按照一陽指的運勁法門,嚐試壓縮真氣。
一次,兩次,三次……
不知過了多久,指尖的真氣越來越凝練,從一團光芒漸漸收縮成一點赤金色的光點,仿佛一顆小太陽。
就是現在!
林淵一指點出。
“嗤!”
一道赤金色的指勁破空而出,射向牆壁。
“噗”的一聲,牆壁上出現一個深約寸許的小洞,洞口邊緣光滑,與朱長齡那一指的效果幾乎一樣。
成了!
林淵心中大喜。
雖然這一指還比不上朱長齡苦練三十年的功力,但已經摸到了門道。假以時日,必能大成。
“這一指,就叫‘純陽指’吧。”他自語道。
接下來的兩天,林淵都在房中修煉純陽指。
有了純陽無極功的雄厚內力做基礎,他進步神速。到第三天時,純陽指的威力已經不下於朱長齡的第五層一陽指。
而且,純陽指還有一個特點:由於是以純陽真氣催動,指勁中蘊含高溫,不僅穿透力強,還有灼燒效果,比一陽指更加霸道。
第三天傍晚,莊中忽然響起鍾聲。
天機老人到了。
林淵走出房門,只見莊門前停着一輛馬車。駕車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眼神靈動。
車簾掀開,一個白發老者走了下來。
那老者看起來七八十歲,身形佝僂,手持一根龍頭拐杖,但雙目炯炯有神,顯然內功深厚。
“天機兄,你終於來了!”朱長齡迎了上去。
天機老人擺擺手:“長齡,不必多禮。信中說有急事,到底是什麼事?”
朱長齡將禁地失竊、秘境線索之事說了一遍。
天機老人聽後,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三把鑰匙……老夫確實知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
“第一把鑰匙,在朱家祖祠的牌位下。”天機老人道,“第二把鑰匙,在武家藏武閣的暗格中。第三把鑰匙……”
他頓了頓,看向西方:“在秘境入口處。”
“什麼?!”朱長齡和武烈同時驚呼。
“先祖當年設下此局,就是怕後人貿然開啓秘境,引來災禍。”天機老人嘆道,“所以將三把鑰匙分置三處,需要後人集齊,方能進入。但現在看來……幽冥教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
“那天機兄可知秘境入口的具體位置?”朱長齡急切問道。
天機老人搖頭:“老夫只知道在雪峰之巔,但具體是哪座雪峰,就不知道了。先祖留下的線索,應該被破壞了。”
衆人陷入沉默。
昆侖山有數十座雪峰,要一一尋找,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那駕車的少年忽然開口:“爺爺,我好像……知道在哪裏。”
所有人看向他。
少年有些緊張,但還是說道:“我小時候跟父親來昆侖采藥,曾在一座雪峰上看到一個奇怪的圖案,跟朱莊主描述的秘境符號很像。”
“哪座雪峰?”朱長齡急問。
“就是……最高的那座,‘凌霄峰’。”
凌霄峰,昆侖第一高峰,終年積雪,人跡罕至。
天機老人眼中閃過精光:“凌霄峰……確實有可能。那裏地勢最高,靈氣最盛,最適合作爲秘境入口。”
朱長齡和武烈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意。
“既然如此,我們明日就出發,前往凌霄峰!”朱長齡道。
“大哥,幽冥教那邊……”武烈提醒道。
“顧不了那麼多了。”朱長齡沉聲道,“必須在幽冥教之前找到秘境入口,拿到裏面的東西。否則,一切都晚了。”
他看向林淵和冷千秋:“道長,總捕頭,此事關乎武林安危,還請二位相助。”
冷千秋點頭:“老夫義不容辭。”
林淵也道:“貧道願往。”
“好!”朱長齡大喜,“有二位相助,此行把握更大了。”
當晚,莊中大擺宴席,爲明日之行壯行。
宴席上,朱長齡和武烈看似和睦,但林淵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隔閡更深了。
尤其是當朱長齡提出要取走朱、武兩家的鑰匙時,武烈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但大敵當前,他也只能同意。
宴席散後,林淵回到房中。
他站在窗前,望着遠處的凌霄峰。
月光下,那座雪峰巍峨聳立,仿佛一柄直插雲霄的利劍。
明天,就要去那裏了。
秘境中到底有什麼?
《九陽神功》?長生之秘?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林淵握緊了劍柄。
不管是什麼,他都要去看一看。
這不僅是爲了張無忌,也是爲了他自己。
江湖路,武道途。
唯有不斷前行,才能攀上巔峰。
夜色漸深,昆侖山靜默如謎。
而一場關乎武林命運的探險,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