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打電話回來時，臉上的表情像是剛看完一場魔術表演。
“王導說...可以試試。”她拿着手機，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他還說...如果效果夠好，這期可以剪成特別篇，就叫《出租屋裏的躺平研討會》。”
唐小柔吹了聲口哨：“王老頭今天挺開明啊。”
蘇瑤扶額：“你們節目組一直都這麼...隨意嗎？”
“這叫靈活。”唐小柔跳下床，拍了拍手上的灰，“行了，既然王導批準了，那咱們就開搞。怎麼弄？要個主持人嗎？還是自由辯論？”
所有人都看向苟趄。
畢竟這主意是他出的。
苟趄還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污漬——那只烏龜形狀的污漬在早晨的光線下顯得更清晰了。
“簡單。”他說，“我們三個躺下聊。”
“躺下？”蘇瑤皺眉，“辯論不需要坐起來，看着對方眼睛嗎？”
“那是正經辯論。”苟趄終於轉過頭看她，“咱們這是躺平辯論。主題是什麼？是躺平。那形式也得躺平。不然就是掛羊頭賣狗肉，虛僞。”
唐小柔眼睛一亮：“有道理！”
她立刻重新躺回床上——這次幹脆整個人橫過來，頭挨着苟趄的胳膊，腿搭在床沿，馬丁靴的鞋跟差點碰到地上的泡面碗。
“喂，你鞋脫了行不行？”苟趄說。
“不行，這是造型。”唐小柔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攝像機能拍到她的側臉和長腿，“而且我腳臭。”
苟趄：“......”
蘇瑤站在原地，看着床上並排躺着的兩個人，表情像是在做一道極其艱難的選擇題：是保持尊嚴站着，還是爲了節目效果躺下？
“蘇小姐，”苟趄慢悠悠地說，“你知道爲什麼躺平能成爲話題嗎？”
“因爲社會壓力大，年輕人看不到希望——”
“錯。”苟趄打斷她，“因爲站着說話腰疼。”
蘇瑤愣住了。
“真的，”苟趄繼續說，“你試試，站着說半小時話，腰酸不酸？腿麻不麻？但躺着說，你可以說一天。這就是躺平的核心優勢——節約體力，延長續航。”
王大錘的攝像機在抖動——他在憋笑。
林薇薇已經掏出小本本在記了，邊記邊笑。
蘇瑤盯着苟趄看了三秒，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
她沒有像唐小柔那樣豪放，而是很淑女地側躺在床的另一邊，和苟趄之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高腰闊腿褲在躺下時更顯身材曲線，她用手肘撐着頭，長發散在枕頭上——雖然那枕頭看起來三個月沒洗了。
“好了。”蘇瑤努力保持表情平靜，“可以開始了。”
於是，史上最奇葩的辯論場景誕生了：
一張一米五寬的硬板床上，躺着三個人。中間是苟趄，穿着背心和大褲衩，像條曬幹的鹹魚。左邊是唐小柔，紅色吊帶加熱褲，腿又長又白，像條美人魚——如果美人魚會穿馬丁靴的話。右邊是蘇瑤，米色休閒裝，姿勢優雅，像拍雜志封面的模特。
床尾對着攝像機，王大錘蹲在地上拍，角度正好能把三個人都框進去。
林薇薇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拿着本子準備記錄。
“辯論主題，”苟趄開口，聲音懶洋洋的，“躺平是否應該分三六九等？比如，有錢人躺平叫享受生活，窮人躺平叫不思進取——這種觀點合理嗎？”
唐小柔立刻接話：“不合理！躺平是種態度，關錢屁事！”
“但現實就是如此。”蘇瑤平靜地說，“社會對不同階層的人的容忍度不同。一個富二代說他要躺平，大家會說‘人家有資本’；一個農村出來的大學生說他要躺平，會被罵‘忘本’。”
“那是他們雙標！”唐小柔側過身，面對蘇瑤，“躺平應該是普世價值，就像...就像呼吸！誰都能呼吸，憑什麼有錢人呼吸得更自由？”
“但呼吸不需要成本，躺平需要。”蘇瑤也側過身，兩人隔着苟趄對視，“房租、吃飯、看病——這些都要錢。沒有經濟基礎的躺平，最後只會變成躺屍。”
苟趄躺在中間，左耳邊是唐小柔激動的聲音，右耳邊是蘇瑤冷靜的分析。
他忽然覺得這個姿勢有點不妙。
因爲唐小柔側身時，吊帶的領口微微敞開，從他的角度能看到一片不該看的風景。而蘇瑤側身時，上衣下擺掀起一小截，露出一段白皙的腰肢。
左邊是深溝，右邊是細腰。
苟趄感覺自己的血壓在升高。
“系統，”他在心裏說，“這算工傷嗎？”
【檢測到宿主處於視覺福利場景，但需保持鹹魚心態。建議：閉上眼睛】
“閉眼還怎麼辯論？”
【那請宿主控制鼻血】
“......”
“喂！中間那個！”唐小柔忽然拍了他一下，“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是正方還是反方？”
苟趄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我啊...我中立。”
“中立個屁！”唐小柔不滿，“辯論哪有中立的！”
“有啊，”苟趄慢悠悠地說，“我這種叫‘躺平中立派’——就是你們吵你們的，我躺我的。誰說得有道理，我就在心裏給誰點個贊，但身體不動。”
蘇瑤忍不住笑了：“你這叫耍賴。”
“這叫節能。”苟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舒服，“而且我覺得你們倆說的都對，但也都不對。”
“怎麼說？”蘇瑤問。
“唐評委說的對，躺平是種態度，不應該分階層。”苟趄看着天花板，“但蘇小姐說的也對，沒錢確實躺不平。所以我的結論是——”
他頓了頓，等攝像機懟得更近些，才繼續說：
“真正的躺平，應該是‘戰略性躺平’。該站的時候站，該躺的時候躺。就像現在，咱們躺這兒辯論，這叫‘工作性躺平’，既能賺錢，又能休息，雙贏。”
王大錘終於憋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工作性躺平！牛逼！”
林薇薇也在笑，但筆沒停，快速記錄着。
唐小柔盯着苟趄看了幾秒，忽然伸手在他肚子上戳了一下。
“你幹嘛？”苟趄嚇了一跳。
“看看你是不是真鹹魚。”唐小柔收回手，“肚子軟軟的，確實是長期不運動的成果。行，算你過關。”
蘇瑤也看了苟趄一眼，眼神裏多了些別的東西。
【完成“躺平辯論”，鹹魚值+15】
【唐小柔好感度+8，當前好感度：23（覺得有趣+好奇）】
【蘇瑤好感度+7，當前好感度：17（開始欣賞）】
辯論進行到一半時，出了個小意外。
唐小柔說得太激動，想坐起來，結果腿一蹬——
“砰！”
她一腳踢翻了床頭櫃上那個放了好幾天的泡面碗。
碗飛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湯汁和泡面殘渣四散飛濺。
“啊！”林薇薇驚叫。
蘇瑤反應快，立刻坐起來往後躲，但還是有幾滴湯汁濺到了褲腿上。
唐小柔自己也嚇了一跳，但第一反應不是道歉，而是大笑：“哈哈哈哈！空中飛面！”
最慘的是苟趄。
他躺着，正對着泡面碗的飛行軌跡。
於是，半碗已經發酵的泡面湯汁，準確無誤地——
潑了他一臉。
屋裏瞬間安靜了。
攝像機還亮着紅燈。
苟趄躺在那裏，臉上掛着幾根泡面，湯汁從額頭流到脖子，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爲什麼這麼倒黴”的氣息。
三秒鍾後。
“噗——”唐小柔第一個笑噴。
接着是王大錘，笑得攝像機都在抖。
蘇瑤想忍，但沒忍住，嘴角瘋狂上揚。
只有林薇薇趕緊沖過來，從包裏掏出紙巾：“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幫你擦！”
“沒事...”苟趄抹了把臉，聞了聞手上的味道，“酸了，這面至少放三天了。”
唐小柔笑倒在床上：“哈哈哈哈！節目效果拉滿！這鏡頭絕了！王老頭看了得樂瘋！”
苟趄坐起來，任由林薇薇幫他擦臉，眼睛卻盯着唐小柔：“唐評委，你這算破壞拍攝現場吧？”
“怎麼？要投訴我啊？”唐小柔挑釁地挑眉。
“那倒不至於。”苟趄忽然笑了，“不過你得賠我一碗面。”
“行啊，中午我請客。”唐小柔爽快答應，然後看向蘇瑤和林薇薇，“你們也一起，算我的。”
蘇瑤看着自己褲腿上的污漬，嘆了口氣：“我得先回去換衣服。”
“換什麼換，這樣更真實。”唐小柔跳下床，“走，現在就去吃。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館不錯，比樓下那家好吃。”
林薇薇小聲說：“可是拍攝還沒結束...”
“邊吃邊拍唄。”唐小柔已經走到門口，“王大錘，跟上！”
王大錘看向苟趄：“兄弟，怎麼說？”
苟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湯汁，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唐小柔，最後看向蘇瑤——她雖然皺着眉，但也沒反對。
“行吧。”苟趄站起來，“等我換個衣服。”
他走到那個破舊的衣櫃前，打開，裏面只有幾件衣服。他隨手拿了件幹淨的T恤，然後很自然地開始脫背心——
“喂！”三個女人同時出聲。
苟趄停住，轉頭：“怎麼了？我要換衣服啊。”
“你...你不能去衛生間換嗎？”林薇薇臉又紅了。
“麻煩。”苟趄說着，已經把背心脫了，露出精瘦的上半身——雖然瘦，但居然能看到一點腹肌輪廓，應該是原主送外賣時練出來的。
唐小柔吹了聲口哨：“喲，身材可以啊。”
蘇瑤移開視線，但耳朵尖有點紅。
苟趄快速套上T恤，然後說：“行了，走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下樓，引得鄰居們紛紛探頭——一個光膀子攝像師，三個風格各異的美女，中間夾着個頭發還溼漉漉的邋遢男人。
這組合，怎麼看怎麼詭異。
唐小柔說的面館在兩條街外，裝修得挺有格調，價格也不便宜。
五人找了個角落的大桌坐下。唐小柔很豪氣地點了一堆菜：“今天我請客，隨便點！”
等菜的時候，話題又回到了比賽。
“第二輪是三人小組賽，”林薇薇翻着流程本，“每組要提交一個‘躺平主題短片’，時長三到五分鍾，後天交。然後根據短片質量和網絡投票，淘汰一半小組。”
蘇瑤皺眉：“短片？我們三個怎麼分工？”
“我負責拍！”王大錘舉手，“剪輯我也可以，以前在網吧幫人剪過遊戲視頻。”
“我可以寫腳本。”蘇瑤說，“但需要你們配合出演。”
唐小柔咬着吸管：“我雖然不能直接參與制作，但可以當顧問——免費的那種。”
所有人都看向苟趄。
“我負責躺。”苟趄說。
“......”
“認真的？”蘇瑤問。
“認真的。”苟趄點頭，“既然主題是躺平，那我就把躺平演繹到極致。你們可以拍我各種躺——床上躺、地上躺、椅子上躺、甚至...”
他頓了頓，看向面館門口那個招財貓：“那個台子上躺？”
唐小柔眼睛又亮了：“這個好！反差萌！一個活人躺在招財貓旁邊，寓意‘躺平也能招財’！”
蘇瑤思考了幾秒，居然也點頭：“可以。但需要有敘事線，不能全是躺着的鏡頭。”
“敘事線簡單。”苟趄說，“就拍一條鹹魚的一天——從早躺到晚，但在這個過程中，無意間解決了很多問題。”
“比如？”林薇薇好奇。
“比如...”苟趄想了想，“我躺着不想起床，結果躲過了樓上裝修的噪音；我躺着不想出門，結果避免了遇到前女友的尷尬；我躺着不想動，結果朋友來借錢找不到我人...”
王大錘拍桌子：“哈哈哈哈！這個好！躺平避坑指南！”
蘇瑤也忍不住笑了：“你這思路...倒是清奇。”
菜上來了。幾個人邊吃邊聊，氣氛居然很融洽。
唐小柔性格直爽，說話百無禁忌，經常逗得林薇薇臉紅。蘇瑤雖然看起來高冷，但聊到專業話題時很認真，會仔細分析每個方案的可行性。王大錘則是個合格的捧哏，適時插科打諢。
苟趄大多時候在聽，偶爾說幾句，都是一針見血的那種。
吃到一半時，唐小柔忽然問：“苟趄，如果真拿了五十萬，你想幹嘛？”
“買房。”苟趄毫不猶豫。
“然後呢？”
“然後繼續躺。”
“......”
“五十萬不夠全款吧？”蘇瑤說。
“付個首付，剩下的貸款。”苟趄夾了塊肉，“然後找個輕鬆的工作，慢慢還。重點是——有自己的房子，想怎麼躺怎麼躺，不用擔心房東趕人。”
唐小柔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說：“你其實挺現實的。”
“不然呢？真以爲躺平就是做白日夢？”苟趄喝了口湯，“躺平是種選擇，但選擇之後的生活還得自己過。區別只是——別人選擇跑着過，我選擇躺着過。”
蘇瑤若有所思。
林薇薇小聲說：“我覺得...這樣也挺好。”
吃完飯，唐小柔真的買了單。走出面館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明天開始正式拍短片？”蘇瑤問。
“嗯，上午十點，還是你家？”王大錘看向苟趄。
“行。”
“那我也來。”唐小柔說。
“你來幹嘛？”蘇瑤皺眉。
“顧問啊。”唐小柔理直氣壯，“而且我無聊。”
分開時，苟趄走在最後。唐小柔忽然回頭，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喂，你今天看我了。”
苟趄面不改色：“看什麼？”
“看哪兒你自己知道。”唐小柔笑，虎牙露出來，“不過沒關系，我不介意。甚至...”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
“還挺享受的。”
說完，她轉身走了，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
苟趄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
【唐小柔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33（明確表示興趣）】
林薇薇走過來，小聲問：“唐評委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苟趄轉身往回走，“就說我臉上還有泡面味。”
“啊？真的嗎？我聞聞——”林薇薇真湊過來聞了聞，然後皺眉，“沒有啊...”
“騙你的。”苟趄笑了。
林薇薇愣了兩秒，然後臉紅了，輕輕打了他一下：“討厭！”
她小跑着去追蘇瑤他們了。
苟趄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陽光很好，風吹過來，帶着街邊小吃的香氣。
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張晉級卡，又想起銀行餘額裏的十二塊五。
然後想起蘇瑤的細腰，唐小柔的長腿，林薇薇紅撲撲的臉。
“系統，”他說，“這遊戲，好像越來越好玩了。”
【檢測到宿主心態積極變化，但不影響鹹魚值積累。當前鹹魚值：263】
苟趄笑了。
他走進樓下的便利店，用唐小柔請客剩下的零錢買了瓶可樂。
擰開，喝了一大口。
氣泡在嘴裏炸開，甜甜的，涼涼的。
回到出租屋，推開門，屋裏還殘留着早晨拍攝的痕跡——床單更亂了，地上有泡面湯汁的印子，椅子挪了位置。
但不知爲什麼，這個破房間看起來...順眼多了。
苟趄躺回床上，打開手機。
《極限躺平》的官網已經更新了第一輪晉級的選手名單。他的名字在中間位置，點進去，有一張照片——就是今天早上他光着上身開門的那張。
評論區已經有不少留言：
“47號這小哥真實在，睡衣都不穿！”
“哈哈哈這房間，是我本人了！”
“只有我覺得他身材其實不錯嗎？”
“樓上+1，瘦是瘦，但有線條！”
苟趄翻看着評論，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窗外傳來鄰居家的電視聲，在放某個綜藝節目，觀衆的笑聲隱約可聞。
他關掉手機，閉上眼睛。
明天要拍短片。
後天要提交。
然後，繼續比賽。
“一步一步來吧。”他喃喃自語，“反正，躺着也能往前走。”
睡意襲來時，他腦子裏最後一個畫面是：
三個女人圍着他——一個冷靜，一個熱情，一個羞澀。
而他躺在中間，像條曬幹的鹹魚。
這畫面，居然有點和諧。
【進入睡眠狀態，鹹魚值+1】
【當前鹹魚值：264】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城市的夜晚，又要開始了。
而某條鹹魚的翻身之路，才剛剛起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