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龍天背着空鐵鍋、懷揣九個靈石回到武家時，天已大亮。
他本想偷偷溜回自己房間，先數三遍靈石過過癮，再謀劃下一步計劃。誰知剛推開側門，就被三道人影堵了個正着。
大長老武洪，須發皆白，面色鐵青，手裏拄着的那根蟠龍拐杖敲得青石板地面“咚咚”響。
二長老武嶽，瘦高個，臉拉得比馬長，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武家祖訓》，書頁譁啦啦翻到某一頁。
三長老武河……這位矮胖長老手裏端着個空碗，眼睛直勾勾盯着武龍天懷裏——那裏還殘留着烤羊腿的油漬和辣味。
“孽子！”大長老一聲暴喝，拐杖差點戳到武龍天鼻尖，“昨夜去哪了！”
武龍天賠笑：“出去……晨練。”
“晨練？”二長老冷笑，抖了抖手裏的祖訓，“武家祖訓第三百二十七條：武者當以錘煉氣血、打磨筋骨爲要，不得與魔法師廝混，更不得沾染商賈銅臭！你昨夜可是去了黑風林？見了那個奧蘭多？”
“見了，但那是爲了——”
“爲了幾個臭靈石！”大長老痛心疾首，“我武家祖上出過七位武神，鎮壓大陸，何等風光！如今雖式微，也輪不到你一個少主去給人跑腿送飯！你讓楊家、讓全城人怎麼看我們武家？！”
武龍天低頭聽訓，等大長老喘氣的間隙，突然抬頭，眼睛亮晶晶地問：“大長老，您知道楊家去年靠‘風信使’賺了多少靈石嗎？”
三個長老都一愣。
“八萬。”武龍天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八”，“八萬靈石。這還不算他們替魔法塔運送材料、給貴族傳遞密信、給商會押送貨物的額外收入。而咱們武家，去年全部進項是多少？”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三千七百靈石。其中兩千是祖產田地的收成，一千是家族子弟在城外狩獵的低階魔獸材料，七百是幾個鋪面微薄的租金。就這，還得供養全族上下兩百多口人吃飯、修煉、買藥。”
院子裏一片死寂。幾個早起練功的年輕弟子躲在廊柱後偷聽，大氣不敢出。
三長老武河先打破了沉默，他舔了舔嘴唇，小聲問：“那個……岩羊腿，真有那麼好吃？”
“三弟！”大長老怒目而視。
“不是，大哥你聽我說。”武河搓着手，“我年輕時去過黑風林，見過那個奧蘭多。那可是個狠角色，當年一人獨戰三位大魔法師不落下風。他能看上龍天送的東西，說明這孩子有點本事……”
“有什麼本事？！送飯的本事嗎！”大長老氣得胡子直抖。
“送飯怎麼就沒本事了？”武龍天突然提高音量，“武者修煉要資源，買丹藥要錢，買功法要錢，置辦兵器護甲要錢！沒錢，拿什麼振興武家？拿祖訓嗎？祖訓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靈石花？”
他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那袋靈石，“譁啦”倒在地上。九顆拇指大小、瑩瑩發光的靈石在晨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這一單，九個靈石。奧蘭多法師還籤了長期訂單，每月固定要一只烤羊腿，這就是每月九個靈石的穩定收入。如果咱們有十個這樣的客戶，就是每月九十靈石。一百個，就是九百。一千個呢？”
年輕弟子中傳來吸氣聲。
“可、可那是魔法師！”二長老還在掙扎，“武者給魔法師跑腿，成何體統！”
“體統？”武龍天笑了，笑得有點冷，“二長老，上個月楊家弟子在街上打斷武七腿的時候，講體統了嗎？去年他們強占咱家西街鋪面的時候，講體統了嗎？上個月魔法塔征調武者去礦洞做苦力，點名要武家出二十人的時候，講體統了嗎？”
一連串反問，問得二長老臉色發白。
“我不覺得憑本事掙錢丟人。”武龍天彎腰，一顆一顆撿起靈石，“我反而覺得，明明都快揭不開鍋了，還要端着武神世家的架子，那才真丟人。”
他把靈石重新裝好，雙手捧到大長老面前：“這九個靈石，全交公中。但我有個條件——武家速運這個攤子，我要繼續做下去。不但要做，還要做大。我不但要用魔法師的錢養武者，我還要讓魔法師求着咱們送快遞。”
大長老盯着那袋靈石，又抬頭看看武龍天。少年眼裏的光，是他很久沒在武家年輕人眼中見過的東西——不是死水般的認命，而是燎原的火。
“你要怎麼做？”大長老聲音沙啞。
武龍天從懷裏掏出個小本子——是他昨晚在油燈下熬夜寫的計劃書，字跡歪扭，但條理清晰：
“第一，成立‘武家速運’，我任總鏢頭，小福當副手。先招五個人，要年輕、能吃苦、不怕丟臉的。”
“第二，定制一批專用裝備。鐵鍋……不是，外賣箱要重新設計，內嵌保溫、防震、防盜法陣。制服也要統一，就選深藍色，耐髒，顯眼。”
“第三，開拓業務。先從餐飲配送做起，慢慢擴展到家政服務（幫魔法師打掃實驗室）、材料代購（特別是那些危險或偏僻的材料）、信件物品護送等等。”
“第四，制定考核標準。按配送量、好評率、客戶投訴率綜合評定，每月排名，前三名有額外獎勵。連續三個月墊底的……去後院掃廁所。”
“第五，也是最關鍵的。”他合上本子，目光掃過廊柱後那些探頭探腦的年輕弟子，“所有加入武家速運的人，每月基礎修煉資源翻倍。幹得好的，我親自教他《送啥都快真經》。”
最後五個字一出，院子裏“嗡”地炸開了。
“送啥都快真經？那是什麼功法？”
“聽起來就很厲害！”
“修煉資源翻倍？真的假的？”
“我要報名！我跑得快！”
大長老看着蠢蠢欲動的年輕人們，再看看武龍天手裏那袋沉甸甸的靈石，長長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他揮揮手，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你想做，就去做吧。但有一條——”他盯着武龍天的眼睛，“不許墮了武家的名頭！不許做傷天害理之事！更不許……不許真去給亡靈法師送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得令！”武龍天咧嘴笑了。
角落裏，武小福正被一群年輕人圍着，七嘴八舌問東問西。他手忙腳亂地掏出那塊招聘木牌，磕磕巴巴解釋待遇和考核標準。當說到“幹滿三年分房子”時，人群爆發出更大的喧譁。
“房子在哪兒？”
“多大？”
“帶院子嗎？”
武小福看向武龍天。武龍天面不改色心不跳：“正在規劃中，優先獎勵優秀員工。總之，跟着我幹，虧待不了你們！”
他話音剛落，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守門弟子連滾爬爬沖進來，臉色煞白：“大、大長老！不好了！楊三帶着人把咱們大門堵了！說咱們非法經營，要、要查封武家速運！”
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武龍天挑了挑眉，把靈石袋塞進大長老手裏，轉身往外走。
“龍天！”大長老叫住他。
“您放心。”武龍天沒回頭，只是擺擺手，“對付同行惡意競爭，我專業。”
他走出幾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那群年輕人喊：“都跟我來！今天第一課——如何優雅地讓競爭對手滾蛋。”
年輕人們面面相覷，然後不知誰先喊了一聲“走！”，呼啦啦全跟了上去。
大長老看着那群少年人的背影，又看看手裏的靈石袋，苦笑搖頭。
三長老湊過來，咽着口水問：“大哥，那岩羊腿……”
“吃吃吃！就知道吃！”大長老瞪他，但語氣已沒那麼嚴厲，“去，把那本《基礎陣法大全》找出來，看看有沒有能畫在箱子上的保溫法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