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被妖蟒抓傷、原本在仙力滋養下已愈合大半的肩膀，在這純淨佛光的照耀下，殘餘的疤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消失，肌膚變得光潔如新！
“這……這不可能！！”
雲瀾仙尊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一步，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滌魂丹是他親手煉制，裏面只加入了噬魂珠的魔氣，絕無可能蘊含佛門力量！這佛光從何而來？難道……是墨淵自身產生的？
他猛地想起，前世墨淵墮魔之後，曾以無上魔功吞噬過一位佛門金身羅漢的法力……難道那佛性並未被完全磨滅，反而在此刻，被他誤打誤撞引動，並且……壓制甚至淨化了那絲噬魂珠的魔氣？！
就在雲瀾心神劇震，道心幾乎不穩之際，墨淵身上的佛光漸漸收斂。他緩緩睜開雙眼，眸底一片清明澄澈，宛如被聖泉洗滌過一般，不染絲毫塵埃。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手臂，隨即臉上露出了純粹的、不似作僞的驚喜。
“仙長！這丹藥太神奇了！”墨淵的聲音帶着一絲剛剛蘇醒的沙啞，卻充滿了活力，“我感覺……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腦子也特別清醒，心裏一點雜念都沒有了！而且，我的傷……全好了！”他抬起手臂，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光潔如新的肩膀，又興奮地看向雲瀾。
雲瀾看着他那雙清澈見底，仿佛能映照出世間一切污穢的眼睛，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用魔氣種下的種子，非但沒有發芽，反而催生出了……佛光？！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魔王？！
“感覺很好便好。”雲瀾幾乎是咬着後槽牙，才勉強讓自己維持着平靜的語調說出這句話，他感覺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肌肉了，“你且回去好生鞏固，熟悉新增……嗯，熟悉一下現在的狀態。”
他需要時間冷靜，需要重新評估這一切！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掌控！
“是！多謝仙長！”墨淵恭敬地行禮，臉上洋溢着真摯的感激，退出了靜室。轉身的刹那，他眼底那抹澄澈瞬間化爲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老家夥……竟想用噬魂魔氣來害我。”
“可惜，你不知我重生歸來，雖魔力盡失，但前世吞噬的‘萬法佛蓮’本源尚存一絲，專克這等魂系魔氣！”
“你想看我入魔？我偏要成‘佛’給你看！”
靜室內，雲瀾仙尊頹然坐下，用手撐住額頭，指節按壓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他失敗了。而且敗得莫名其妙，一敗塗地。
墨淵非但沒有被魔氣侵蝕，反而因禍得福，似乎激發了某種潛在的佛門慧根？這讓他後續的“單人試煉”計劃，顯得如此可笑且危險。
難道……這一世，真的無法改變？
難道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以另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走向未知的、可能更可怕的未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夾雜着對未知的恐懼，將他緊緊包裹。
而就在這時，他安插在宗門內的眼線傳來一道訊息。
“稟仙尊，近日山下凡人城鎮，有數起離奇事件。有頑劣孩童一夜之間變得乖巧懂事，有地痞流氓幡然醒悟立地行善，皆言受一‘白衣小菩薩’點化。據描述，其形貌特征，與您峰上的雜役弟子墨淵……頗爲相似。”
雲瀾仙尊拿着傳訊玉符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點化世人？立地行善？
白衣小菩薩？！
他猛地抬頭，望向墨淵離開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出現了……
一絲真正的！驚駭！
雲瀾仙尊捏着那枚傳遞訊息的玉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靜室內氤氳的靈氣仿佛都因他驟然繃緊的氣息而凝滯。“白衣小菩薩”？“點化”？墨淵？！
他霍然起身，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疾風，將案幾上的一卷古籍都掀動了幾頁。一股比面對千軍萬馬時更甚的不安感攫住了他。這孽徒，不在靈獸園好生待着反思，竟敢私自下山，還弄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名頭！他到底想做什麼？那所謂的“點化”，又是什麼邪門手段？
不能再有絲毫耽擱！ 雲瀾眼神一厲，周身空間微微扭曲，身形瞬間化作一道無形無影的清風，徑直朝着訊息中提及的凡人城鎮方向遁去。他必須親自去查看，親眼看看這墨淵，究竟在玩弄什麼惑人心神的把戲！
不過片刻功夫，雲瀾已悄然立於那座名爲“清水鎮”的城鎮上空。他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融入虛空的一片浮雲，神識卻如同最精細的篩子，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小鎮，仔細感知着每一絲不尋常的波動。
小鎮看似寧靜，炊煙嫋嫋，但雲瀾立刻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祥和”。街上行人面色平和，卻缺乏生氣，連孩童的嬉鬧聲都顯得規整而壓抑，仿佛所有的棱角都被一只無形之手悄然磨平。這絕非正常的市井煙火氣，更像是一潭被強行維持着平靜的死水。
他的目光，很快便穿透屋檐瓦舍，鎖定了鎮中心集市上的那個身影。
墨淵依舊穿着那身洗得發白的雜役服，卻纖塵不染，與周圍略顯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更讓雲瀾瞳孔微縮的是，墨淵周身竟自然流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柔和氣息，隱隱帶着幾分超脫與悲憫，竟真有幾分寶相莊嚴的味道！這與他記憶中那個陰鷙偏執的魔尊，或是眼下這個怯懦卑微的雜役，都截然不同！
此刻，墨淵面前，正跪着一個滿臉橫肉、渾身煞氣的彪形大漢。那大漢竟不顧塵土，涕淚橫流，砰砰磕頭，額前已見血印，聲音哽咽沙啞：“小菩薩！我錯了！我不是人！我再也不敢欺行霸市了！我這就把搶來的錢財還回去，我去給王老漢家挑水劈柴贖罪！”
墨淵臉上帶着一種悲天憫人的溫和，清澈的眼眸中不見絲毫波瀾，他緩緩伸出手，掌心向下，輕輕按在大漢頭頂，聲音空靈而舒緩，仿佛帶着某種奇異的韻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洗淨罪孽，用你的餘生，踐行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