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喝完能照見人影的粥，蘇昭昭放下碗，趁着蘇老太還在挑剔大伯娘醃的鹹菜不夠鹹的空檔，趕緊給母親李彩鳳和哥哥蘇向東使了個眼色，三人默契地溜回了偏房。
“咋了昭昭？神神秘秘的。”李彩鳳壓低聲音問。
蘇昭昭關好門，轉過身，神色認真：“媽，哥，咱們得想想辦法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蘇向東撓撓頭：“咋想辦法？奶就那樣……”
“就是因爲奶就那樣，爸也那樣，我們才不能坐以待斃！”蘇昭昭打斷他，“哥，你那工作怎麼沒的，忘了？爸天天起早貪黑，我們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憑什麼？”
李彩鳳嘆了口氣：“道理媽都懂，可你爸那個榆木疙瘩……”
“所以我們要幫爸！”蘇昭昭眼神堅定，“我們不能明着跟奶吵，但可以慢慢跟爸說。比如，下次奶又把好東西全給大哥和小叔的時候，媽你就假裝無意念叨一句，‘向東今天修水渠肩膀都磨破了’或者‘昭昭最近學習累得都瘦了’。哥，你也一樣，偶爾跟爸說說幹活多累，但別抱怨，就是陳述事實。”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得讓爸自己慢慢品出味兒來，讓他自己覺得憋屈。光我們急沒用，得讓他自己意識到不公平。”
李彩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這丫頭，心眼是多了。行，媽知道了，以後找機會就給你爸上上眼藥。”
蘇向東也似懂非懂地答應：“嗯，我試試。”
其實她沒說的是她都有點懷疑她爸不是蘇老太親生的了。因爲她們一家子長得和那幾家子都不像。可她沒有證據。
時間不早，蘇昭昭背起打着補丁的書包，出門上學。家裏窮，沒有自行車，她得靠兩條腿走四十多分鍾才能到公社中學。
路上，她心裏盤算着。高三了，其實很多同學都不怎麼來上課了。
家裏有門路的，早就安排好了工作，就等混個畢業證。像她同桌李玉，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來學校。
想到自己，蘇昭昭就有點泄氣。
穿越過來一年，靠着在黑市小打小鬧，偷偷摸摸也就攢了不到兩百塊錢。這年頭物資緊缺，倒騰東西風險大。
真是生活不易，昭昭嘆氣。
她有時候都羨慕那些小說裏的穿越同胞，不是懂醫術就是有高武力，隨便就能混得風生水起。
她呢？前世就是個普通社畜，除了比別人多知道點歷史大勢，沒啥特殊技能。現在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空間，可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用。
最緊迫的是，還有不到兩個月就畢業了。一旦沒了學生身份，她奶肯定更要緊鑼密鼓地把她“賣”出去換彩禮。
高中學歷在這時候還算稀罕，能要的彩禮估計更高。想想就頭皮發麻。
走到學校，剛好趕上第一節課。課堂裏空了不少座位，透着一種畢業前特有的浮躁和蕭條。
下課鈴響，同桌李玉就開始收拾書包裏的東西。她是縣城的，家裏就她一個女兒，條件不錯。
“昭昭，我明天就不來了。”李玉把幾本用不到的舊書塞給蘇昭昭，“家裏給我在街道辦找了個臨時工的活兒，先幹着，到時候表現好能轉正。”
蘇昭昭真心爲她高興：“那挺好，恭喜你啊李玉。”
李玉看着蘇昭昭額前有些遮眼的劉海，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東西：“這個送給你，算是提前送你的畢業禮物。”
是一個淡粉色的塑料發夾，樣式簡單，但在現在也算精致。
不等蘇昭昭拒絕，李玉就伸手幫她將額前的劉海夾了起來，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
原本就漂亮的五官一下子更加凸顯，那雙小鹿眼顯得更大更亮，整個人都明豔了幾分。
“看，這樣多好看！”李玉滿意地拍拍手，“昭昭，你長得這麼漂亮，別老是低着頭。”
蘇昭昭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發夾，心裏暖暖的。
她想了想，從書包實則是空間裏摸出一根用彩色絲線編成的手繩，上面串着幾顆小巧的木珠子，是她之前閒着沒事自己編的。“這個送給你，我自己編的，別嫌棄。”
李玉驚喜地接過，立刻戴在手腕上：“真好看，謝謝你昭昭！”
下午沒課，蘇昭昭沒打算直接回家。她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招工的信息。
總不能坐以待斃。
她先去了供銷社，用攢下的糖票買了一斤水果糖。看着櫃台裏花花綠綠的糖，她想起空間裏還靜靜躺着那兩顆來自陌生男人的糖。
她不愛吃甜食，那兩顆糖更像是個燙手山芋。
拎着糖，她走到縣紡織廠門口。這是縣裏的大廠，女工多，說不定有機會。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衛室窗口，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大爺，您好。”
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正戴着老花鏡看報紙。他抬起頭，看到是個漂亮小姑娘，態度還算和氣：“小姑娘，有事？”
蘇昭昭抓了一小把水果糖放在窗台上：“大爺，我想問問，咱們廠裏最近有招工的消息嗎？我今年高中畢業了。”
大爺看了眼糖，語氣緩和了些，但還是搖搖頭：“招工？沒有沒有。現在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有空缺。就算有，也早就被內部消化了，哪會輪到外面。小姑娘，你還是去別處問問吧，咱們這沒戲。”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麼直接的回答，蘇昭昭心裏還是沉了一下。她禮貌地謝過大爺，轉身離開。
心不在焉地往回走，畢業的臨近、工作的渺茫、家裏的糟心事，像幾座小山壓在她心頭。她默默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街道斜對面的一棵大槐樹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倚着樹幹，目光穿過稀疏的枝葉，精準地落在她的身上。
今天的她，因爲劉海被夾起，整張臉完全顯露出來，肌膚白皙，眉眼清晰，比上次在山裏見到時，更添了幾分奪目的光彩。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略顯迷茫的眼神，透露出她此刻的煩惱。
陸昀川看着那抹纖細的身影慢慢走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裏剩下的幾顆水果糖。他今天來縣城辦事，沒想到會再次“偶遇”。看來，這只小鹿遇到麻煩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轉身消失在巷口。或許，他可以“幫”她找個工作？一個能讓她乖乖待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