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昭心事重重地走回蘇家村,快到家門口時才猛地想起額頭上還別着李玉送的發夾。她趕緊伸手去摘,剛把發夾攥在手心,院門就“吱呀”一聲被拉開了。
蘇老太端着一盆泔水正要往外潑,一眼就瞅見了她,尤其是她剛放下手、額前頭發還有些凌亂的樣子。
老太太三角眼一吊,唾沫星子就飛了過來:“死丫頭,又野到哪裏去了?磨磨蹭蹭現在才回來,看你那披頭散發的樣子,像個什麼話!想當狐狸精勾引誰啊?”
蘇昭昭心裏翻了個白眼,這老太太罵人真是詞匯貧乏又惡毒,哪有這麼說自己孫女的。
她嘴上卻含糊地應着:“奶,我沒去哪,放學直接回來了。”
說完,趕緊側身溜進院子,把蘇老太後續的罵罵咧咧甩在身後。好險,差點就被發現發夾了,這要讓她奶看見,肯定得搜刮去給蘇月月。
晚飯依舊是清湯寡水。
飯後,一家四口回到那間低矮破舊的廂房。油燈如豆,光線昏黃。
蘇昭昭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疲憊地靠在牆邊的哥哥蘇向東,輕聲對蹲在地上卷旱煙的蘇老二說:“爸,我哥今天修水渠回來,肩膀又腫又紅,我看着都心疼。”
李彩鳳立刻接上話茬,語氣帶着心疼和埋怨:“可不是嘛,向東天天幹這麼重的活,吃的連油花都見不着幾滴,半大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扛得住這麼造?再這麼下去,身體非累垮不可。到時候,別說給家裏出力了,怕是說媳婦都難!”
蘇向東悶悶地插了一句:“沒事,我撐得住。”
“撐得住啥啊撐得住!”李彩鳳音量提高了一點,“你看看你,比年前又瘦了一圈。當初要是……要是你能去罐頭廠,哪用受這個罪!”她沒明說工作被搶,但話裏的意思誰都懂。
蘇老二頭埋得更低了。
昏暗的光線下,能看見他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眼裏的情緒復雜。大兒子是寶,小兒子是寶,就他這個老二和老二的孩子是草嗎?向東的工作……唉……
蘇昭昭看着她爸沉默的樣子,知道這些話聽進去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沒指望一次就能讓她爸幡然醒悟。但只要這種不公平的種子種下去,時不時澆點水,總有一天會發芽的。她媽這把火添得正好,直戳痛點。
她悄悄給她媽遞了個“幹得漂亮”的眼神。李彩鳳揚了揚下巴,對付這愚孝的丈夫,她還是有點經驗的。
與此同時,東廂房裏,蘇月月也沒閒着。她摸出自己攢了許久的三塊多毛票,這是她的全部家當,也是她改變命運的第一筆“風險投資”。
她決定效仿她猜測中蘇昭昭的路子——從黑市倒騰東西。
她沒膽子也沒本錢倒騰大件,就從最簡單的開始。
她打算先去隔壁村收雞蛋,然後拿到黑市上加價賣掉,賺個差價,積少成多。只要她能時不時拿點錢回家,讓她奶和她媽看到她“賺錢”的能力,應該就能暫時穩住她們,拖延嫁人的時間。同時還要找找機會,進她奶房間找找那個銀鎖。到時候有了路費和銀鎖就是她蘇月月飛黃騰達的日子,她應該還能找到比那軍官更好的人嫁了。
現在除了賺錢,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盯緊李建設。她記得前世,就是在差不多這個時候,她在從縣裏回自家村子的一條小巷口,遇到了兩個二流子糾纏,正好被路過的李建設“英雄救美”。
李建設那時穿着嶄新的工裝,推着自行車,看起來人模狗樣,加上嘴甜,一下子就騙得了她的好感。
這輩子,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她可要好好利用起來,不過主角得換換。
蘇月月對着模糊的玻璃窗照了照自己。
她長得也算清秀,但跟蘇昭昭那種白嫩精致的美沒法比。她記得前世她結婚時,李建設來迎親,看到一旁看熱鬧的蘇昭昭,眼睛都直了,後來沒少拿這個刺她。那渣男的本質就是好色!
既然他好色,那就給他個更漂亮的。蘇月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得想辦法,讓李建設“偶遇”蘇昭昭,並且是在一種能讓蘇昭昭名聲受損的情況下。到時候,奶奶爲了遮醜,肯定會順水推舟把蘇昭昭嫁過去。而自己,既能擺脫噩夢,還能拿着銀鎖的秘密去京城尋親,簡直一箭雙雕!
想到這裏,蘇月月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她小心翼翼地把三塊多錢藏好,開始琢磨怎麼打聽李建設的行蹤,以及如何不着痕跡地把蘇昭昭引到那個小巷口去。
蘇家的夜晚,看似平靜,卻已是暗流涌動。
西廂房在艱難地播種覺醒的種子,東廂房則在精心編織惡毒的羅網。
而風暴中心的蘇昭昭,對此還一無所知,正在爲如何應對畢業後的危機而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