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這段時間坐立難安。二房明目張膽地“磨洋工”,大房那兩個懶貨指望不上,眼看地裏活計耽擱,年底分糧的窟窿越來越大,她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在屋裏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
就在蘇老太爲家裏勞力短缺發愁時,王媒婆那邊倒是傳來了“好消息”。
王媒婆壓着嗓子,眼睛滴溜溜亂轉,確認院裏沒旁人,才湊到蘇老太耳邊,“那個張屠夫,聽說你家昭昭是個俊俏的高中生,心動得不得了。他打算明兒個下午,就去昭昭放學回村的路上先偷偷相看相看!要是中了意,這五百塊的婚事,可就成了一大半啦!”
蘇老太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但臉上還是故作鎮定:“相看?可別鬧出太大動靜。”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王媒婆拍着胸脯保證,隨即又壓低聲音,“那張屠夫說了,要是真看上了,彩禮一分不少,就是希望事兒能辦利索點。”
蘇老太心領神會,她咬咬牙,把心一橫,也壓低了聲音,帶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勁:“你悄悄告訴他,要是真有心……到時候,讓他晚上來接人。”
王媒婆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溜圓:“晚上接人?這……這怕是不合規矩吧?傳出去名聲可就……”
“規矩?”蘇老太嗤笑一聲,臉上皺紋擠成一團,“名聲能當飯吃?還是錢實在!先把人弄走,錢拿到手再說!沒了那個攪家精,我看老二一家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她這是鐵了心要劍走偏鋒,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打定主意要用蘇昭昭換回救急的糧食錢。
王媒婆心裏直打鼓,覺得這老太婆心腸忒狠,但想到那豐厚的謝媒禮,還是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成,我……我去遞個話。”
這一切,都被假裝在院裏撿柴火的蘇月月聽了個真切。
她低着頭,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太好了,看來不用她再多動手腳,她奶自己就要把蘇昭昭往火坑裏推了。
她仿佛已經看到蘇昭昭嫁給了那個油膩的屠夫,在日復一日的打罵中凋零。
第二天下午,蘇昭昭獨自走在回村的那條土路上,書包裏裝着幾本書。
臨近畢業,學業壓力雖不大,找工作的壓力比較大,而且她更惦記着空間裏那幾袋等待變現的糧食。怎麼安全地賣出去,是個難題。
她一邊走一邊琢磨,完全沒意識到一張惡心的網正向她撒來。
在一個前後無人、只有風吹過玉米地沙沙作響的岔路口,一個肥碩的身影猛地從路旁半人高的草叢裏躥了出來,像座肉山似的堵在了路中間。
正是屠夫張老五。
他穿着一身沾滿油污的藍色工裝,滿臉橫肉,一雙三角眼冒着貪婪的光,死死盯着蘇昭昭,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嘴裏小聲嘀咕:“嘿嘿,王媒婆真沒騙俺。這模樣,這身段,還是個文化人,五百塊,太值了!”
蘇昭昭沒聽到他在嘀咕什麼,只見這麼一個中年漢子突然冒了出來,擋住了她回家的路。
張老五,他搓着一雙指甲縫裏滿是黑泥的粗糙大手,涎着臉就朝蘇昭昭逼近,鹹豬手徑直抓向她的胳膊:“小妹子,別怕,跟哥回家過日子,保你天天有肉吃……”
一股混合着豬臊味和汗臭的惡心氣味撲面而來。
蘇昭昭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這人的身份和來意。
強烈的厭惡感讓她胃裏翻騰,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迅速後退一步,右手悄無聲息地伸進書包,實則意念連通空間,緊緊握住了一瓶穿越前備的“防狼噴霧”。
她屏住呼吸,眼神銳利,計算着距離,準備等這個惡心的家夥再靠近點,就給他來個深刻的教訓。
就在張老五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蘇昭昭衣袖的瞬間,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張老五身後。
陸昀川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他只是站在那裏,眼神冰冷如刀,聚焦在張老五粗短的後頸上,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卻帶着令人膽寒的壓迫感:“你想用哪只手碰她?”
張老五渾身肥肉一僵,常年在屠宰場練就的對危險的直覺讓他後頸發涼。
他駭然回頭,對上陸昀川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含着風暴的眸子,那目光像實質的冰錐刺穿了他。
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比面對待宰的牲口時更甚。
他嚇得怪叫一聲,什麼黃花大閨女、五百塊錢全都拋到了腦後,連滾帶爬地撞進旁邊的玉米地,狼狽不堪地逃跑了,仿佛慢一步那只手就真的會保不住。
陸昀川這才將目光轉向蘇昭昭。
見她雖然臉色微白,但眼神清亮堅定,站得筆直,絲毫沒有軟弱之態,他緊抿的唇角鬆了幾分。
然而,或許是看到她獨自涉險的後怕,或許是他本身就不擅表達,開口時,語氣依舊帶着一種習慣性的、生硬的命令口吻:“以後,離這種人遠點。”聽起來不像關心,倒像是訓斥。
蘇昭昭本來全身神經都緊繃着,正準備給那人來個狠的,沒想到陸昀川突然出現解了圍。
剛鬆了半口氣,就聽到這硬邦邦、帶着指責意味的話,她那點感激瞬間被一股委屈和怒火取代。
她猛地抬起頭,氣鼓鼓地瞪向陸昀川,清澈的眼裏燃着兩簇小火苗:“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我認識他是誰嗎?是他像瘋狗一樣突然跳出來堵我的!我好好走着路招誰惹誰了?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她像只被惹惱了小獸,語速又快又沖,每一個字都帶着不滿。
說完,她狠狠瞪了陸昀川一眼,用力跺了跺腳,轉身就走,步子又急又重,仿佛要把地上的土坷垃踩碎,腦後的馬尾辮甩得決絕。
陸昀川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火懟得怔在了原地。
看着她氣呼呼遠去的背影,消失在土路拐角,他才後知後覺地品味出自己剛才那句話有多麼不妥。
他本意是擔心,是提醒,怕她再遇到類似危險,可說出口的話卻像石頭一樣又冷又硬。
他下意識想抬手,嘴唇微動,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罕見的懊惱。
面對再復雜的局面都能冷靜應對的他,似乎總是在這個叫蘇昭昭的姑娘面前,顯得有些笨拙。
而快步走遠的蘇昭昭,胸脯還因生氣而微微起伏。
她在心裏把陸昀川罵了八百遍:這個人是冰山成了精嗎?救人就救人,非要擺出一副教訓人的架勢。不會好好說話?簡直比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變態還讓人憋氣!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她下定決心,要和說話氣人的家夥劃清界限!保持安全距離,絕對有利於身心健康!
蘇昭昭不知道的是,家裏,一場更陰險的風暴正在醞釀。
蘇老太想着即將到手的五百塊錢,臉上露出了狠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