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防空警報聲,像一把尖刀,瞬間劃破了091基地清晨的寧靜。
“一級戰備!重復!一級戰備!所有非戰鬥人員立即進入防空洞!”
廣播裏的聲音急促而嘶啞。
陸鋒剛把老張那夥人押進禁閉室,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如同悶雷般的轟鳴聲。
那聲音太大了,震得窗戶玻璃譁譁作響,桌上的茶杯都在跳舞。
“團長!塔台報告!有一架不明身份的戰機請求迫降!代號‘黑鯊’!說是友軍,但沒有識別代碼!”通訊員沖進來,帽子都跑歪了。
“黑鯊?”
陸鋒心頭一跳。
那是昨天繳獲的文件裏提到的名字!
他沖出指揮所,仰頭望去。
只見灰蒙蒙的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黑色剪影正搖搖晃晃地向跑道俯沖下來。
那是一架造型極其科幻的重型戰機,雙垂尾,像眼鏡蛇一樣昂起的機頭,即使是帶着傷,也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那是當時蘇維埃最頂尖的航空工業結晶,也是國內正在秘密談判引進的蘇-27側衛戰機!
但這架“黑鯊”現在的狀態糟透了。
左側引擎冒着滾滾黑煙,機翼下方似乎還有起火的痕跡,起落架只放下了一半。
“滋——嘎——!!!”
戰機重重地砸在跑道上,輪胎與水泥地面摩擦出刺眼的火龍。
因爲它速度太快,減速傘根本沒打開,巨大的機身像一頭失控的野牛,瘋狂地向跑道盡頭的沙牆沖去。
“救火隊!上!快上!”
陸鋒一邊吼,一邊跳上吉普車,卻發現後座上多了一個小腦袋。
糖糖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上了車,正趴在車窗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架冒煙的飛機,眼神裏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奇怪的……心疼?
“下去!糖糖!快下去!那裏危險!”陸鋒急了,伸手要去抱她。
“爸爸,大鳥受傷了。”糖糖指着遠處還在滑行的戰機,小嘴扁了扁,“它在哭,哭得好大聲,它說肚子疼,脖子也疼。”
陸鋒愣了一下,但情況緊急,他顧不上多想,一腳油門踩到底:“坐穩了!”
把閨女扔在這兒更不放心,不如帶在身邊看着。
吉普車風馳電掣地沖向跑道盡頭。
戰機終於停下了。
此時,它距離防爆牆只有不到十米。
左側引擎的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機身中段,濃煙滾滾,熱浪逼人。
幾輛消防車正在拼命噴灑泡沫。
“快!救飛行員!”
地勤人員架起梯子沖上去,但很快就絕望地叫喊起來:“不行!打不開!座艙蓋變形卡死了!電子解鎖失效!機械解鎖也扳不動!”
“砸!用斧頭砸!”
“不行!這玻璃是特種防彈的,砸不開!而且裏面有彈射座椅,一旦震動過大觸發誤射,飛行員會被直接頂在玻璃上擠成肉泥!”
現場一片混亂。
高溫正在炙烤着座艙,裏面的飛行員滿臉是血,已經昏迷,如果再不出來,就算不被燒死,也會因爲缺氧和高溫窒息。
這是一盤死棋。
就在所有人都急得滿頭大汗、束手無策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陸鋒的吉普車上跳了下來。
“糖糖!回來!”陸鋒正在指揮警戒,一回頭魂都飛了。
糖糖跑得不快,兩條小短腿倒騰得飛起,手裏還攥着她喝奶用的小勺子。
她無視了周圍的高溫和嘈雜,徑直跑向那架巨大的戰機。
“哪來的孩子!快攔住她!”一名地勤軍官驚恐地大喊。
但糖糖靈活地鑽過了警戒線,手腳並用地爬上了檢修梯。
那一刻,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個還沒有戰機輪胎高的小娃娃,爬到了隨時可能爆炸的座艙蓋旁。
陸鋒的心髒停止了跳動,他拔腿狂奔,但距離太遠了。
糖糖站在機身上,感覺腳下燙燙的。
她把小臉貼在渾濁的座艙蓋上,看着裏面那個滿臉是血的叔叔,輕輕拍了拍玻璃。
“叔叔不怕,糖糖給你開門。”
在她的眼裏,這架龐大的戰機並不是冰冷的鋼鐵。
它是一只受了重傷的大鳥,渾身的血管(管路)都堵住了,尤其是脖子(座艙蓋鎖扣)那裏,一團紅色的“氣”死死地糾纏在一起,打了一個死結。
“好痛哦……”糖糖感同身受地皺起小眉頭。
她舉起手裏的小鐵勺。
“只要把這個結解開就好啦。”
她沒有去扳那些復雜的把手,也沒有去砸玻璃。
她只是伸出小手,摸索到了座艙蓋後方一個不起眼的液壓泄壓閥位置。
那裏有一顆小小的螺絲,平時是被蒙皮蓋住的。
但在糖糖眼裏,那裏是“氣”堵得最厲害的地方。
“叮!叮!叮!”
她用小勺子,以一種奇怪的韻律,在那塊蒙皮上敲了三下。
一下輕,兩下重。
就像是在敲門。
這看似兒戲的舉動,卻引發了奇跡。
只聽戰機內部發出一聲沉悶的“咔噠”聲,仿佛某種精密的機關被觸動了。
原本因高溫變形而死死咬合的鎖扣,竟然奇跡般地鬆動了。
“嗤——”
一股白色的氣體噴出,座艙蓋緩緩彈起了一條縫!
“開……開了?!”
底下的地勤軍官下巴直接砸在了地上,手裏的消防斧“咣當”一聲掉落。
那是蘇霍伊設計局最引以爲傲的“死鎖”系統,號稱墜機都不會鬆動,竟然被一個孩子拿勺子敲開了?
陸鋒此時正好沖到梯子下,正好接住了因爲座艙蓋彈起而差點滑下來的糖糖。
他渾身都被冷汗溼透了,抱着女兒的手都在抖。
“爸爸,”糖糖趴在陸鋒懷裏,指着那架還在冒煙的戰機,眼睛亮晶晶的,“這只大鳥好漂亮,我想養它。”
陸鋒看着懷裏一臉天真的女兒,又看了看那架猙獰的戰爭機器,喉嚨發幹。
養它?
閨女,你知道這玩意兒多少錢一架嗎?
那是把把你爹賣了都賠不起的天價啊!
這時,座艙蓋完全打開,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地把飛行員抬了出來。
那名飛行員在被抬上擔架的瞬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一眼陸鋒懷裏的糖糖。
他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語:“剛才……是天使在敲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