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姜頌瀾低頭,暴在日光下的優渥骨相與姜黎意如出一轍。
望着阿兄狹長鳳眸,姜黎意心生恍惚,到嘴邊的話,突然住了口。
再等等。
阿兄心思本就重,她若盡數吐露,阿兄恐會直接殺了元臨昭。
姜府覆滅的緣由尚未尋出,元臨昭不能死。
“阿兄,我想掌家。”
“掌家?”
姜頌瀾一愣,望進自家妹妹幽波晃動的眸子。
“你平日最不喜束縛,怎地突然想掌家?
可是有人在你耳旁說了什麼?
你告訴阿兄,阿兄去處理這些人。”
二房夫人去世,留下二子一女。
彼時,姜頌瀾十二歲,姜黎意七歲,姜頌韞四歲。
姜頌瀾身爲兄長,念書習武刻苦用功,護着二妹與三弟長大。
姜府雖只有兩房,但其中彎繞並不簡單。
姜頌瀾擔着風雨,走到今日,心智才學絕不是一句尚佳可以概括。
他有魄力有膽識,要說唯一缺點,就是對妹妹弟弟太過放縱,造就二人跋扈蠻橫,爲後面禍事埋下隱患。
姜黎意動了動眸,搖頭:
“沒有人說什麼。
是我自己想通了。
如今我已及笄,該幫着兄長撐起二房,不能像往日般任性。
日後嫁入別家,執掌中饋,也不至手足無措。”
母親留下的嫁妝一直是阿兄在打理,可輔助阿兄打理的人卻是父親派來的人。
父親可不如表面那般疼愛他們兄妹三人,她得幫阿兄。
而且,母親的嫁妝,絕不能讓那兩人奪去。
姜頌瀾沉思片刻,頷首:
“過兩日我讓人將二房對牌與賬本送來。
你若有不懂,可派人尋我。”
姜黎意淚光再起,偏頭不讓姜頌瀾看清自己眼底脆弱。
對她百依百順的阿兄,是她上輩子最虧欠的人。
眨去淚花,姜黎意掃過妝奩上紅玉耳墜,突然憶起一事。
“阿兄,前幾日蘇掩霜哄着我送了不少東西給她。
今日,她與元臨昭被衆人捉奸在床,我要將東西全要回來!”
“捉奸?
好,這件事我去辦。
你先休息。”
姜頌瀾擰眉,思緒轉動,須臾間,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眉目沉如黑水。
姜頌瀾行事雷厲風行,從如月閣離開,徑直帶了人去柳院。
柳院偏僻,屬二房範圍。
平日住着蘇掩霜與蘇墨姐弟,除了姜黎意偶爾踏足,少見來客。
二房嫡長公子突然到訪,蘇墨及兩個小丫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招呼請安。
姜頌瀾並未廢話,直接讓丫鬟將妹妹贈送的東西盡數搬出,蘇墨一頭霧水又知不妙。
“四哥,您這是做什麼?
可是我與姐姐哪裏做得不妥?”
下人搬着翡翠擺件進進出出,見姜黎意送他姐弟二人的發簪都被下人取走,蘇墨站不住了,上前彎腰行禮,小心詢問。
姜頌瀾一身玄色錦袍,腰墜碧玉,摻雜着浸淫官場的氣度,壓得蘇墨喘不過氣。
他目含警告,掃過蘇墨不安的臉:
“除了黎意與頌韞,本官再無兄妹。
日後見了本官,喚四公子。”
不待蘇墨反應,姜頌瀾已轉身離開,後面跟了一串搬着東西的下人。
等人走完,柳院像被洗劫過一般。
涼風卷過黃葉,整個院子,除去桌椅板凳與床榻什麼都沒剩,落魄簡陋。
蘇墨一張臉青紫交錯,兩個小丫鬟心驚膽顫。
“蘇公子,現在怎麼辦?”
“你們在院中收拾,我去查查出什麼事了。”
丟下一句,蘇墨沿着小路快速去前廳打探消息。
姜黎意那蠢貨平日最是信任姐姐,絕不會任姜頌瀾如此踐踏他們姐弟。
前院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想起今早姐姐那番叮囑,蘇墨心中不祥預感越演越烈。
來到前廳,花了一兩銀子打聽完消息,兩道驚雷劈在蘇墨頭頂,他差點沒一頭栽進池塘去。
姐姐怎會與元臨昭私通!
晨間姐姐篤定告訴她,元臨昭今日會犯大錯,將對她愧疚一生,當她一輩子走狗,兩人怎可能滾在一處。
蘇墨全然不信,撩起衣袍,快速往祠堂跑。
姜家祠堂供奉的姜家先祖,蘇掩霜還不夠格在這兒罰跪,被婆子壓到偏房跪着。
不過一個時辰,初經人事的蘇掩霜就跪得奄奄一息,唇裂臉白,渾身疼痛,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蘇墨尋來時,一個看守嬤嬤一腳踢在蘇掩霜腰際,態度高高在上:
“給我好好跪着,真把自己當姜府正經小姐。
不過一個打秋風的破落戶,竟在姜府幹出這麼不要臉的醜事!
我呸!
老夫人沒當場將你打死,都算心慈。
你要敢偷懶,小心我取來藤條,抽你一頓。”
人最會見風使舵,蘇掩霜與元臨昭都成了事,只成了一個妾室,滿府下人都不會正眼瞧蘇掩霜。
“跪好了,我們回來要發現你沒跪好,有你受的。”
兩個嬤嬤罵罵咧咧離開,蘇墨彎腰摸進門,扶住歪身欲倒的蘇掩霜,急急喊了句:
“姐姐,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怎會成這樣!”
“小弟?”
蘇掩霜喘氣抬頭,發現是蘇墨,眼底爆發出一陣灼光,咬牙道:
“姜府有人害我!
你立刻拿着我枕下那個玉竹手鐲去趟定國公府!
記住,一定要將手鐲交到定國公夫人手上!”
蘇墨怔住:
“姐姐,你說的可是四日前姜黎意送來的那只玉鐲?”
蘇掩霜點頭。
那只玉鐲可是她央求姜黎意多次,連哄帶騙,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對她至關重要。
今日之前,她覺得事態盡在掌握中,可留在姜府徐徐圖之。
可眼下,她遭人陷害同元臨昭有了肌膚之親,再留在姜府,等待她的,只剩一頂小轎嫁入元家爲妾。
她可是注定翱翔九天的鳳女,絕不能折在此處。
等她搖身成爲定國公府小姐,定有法子讓今日知情之人全都閉嘴。
蘇墨不知蘇掩霜打算,急道:
“可那只鐲子已經被姜頌瀾帶人拿走了。
不僅是鐲子,這些年,姜黎意送我們的所有東西,全被下人清空了!”
“什麼!”
這一刹,蘇掩霜腦中急速閃過今日一切場景,恨聲嘶吼:
“我知道了,是姜黎意!
一定是姜黎意害我!
怪不得今日在前廳,她一句話都未同我說!
我還當她是發現元臨昭傾心於我,受不了打擊不開口。
沒想到,她是設了火坑,等着我往下跳!
這個賤人!”
急火攻心,蘇掩霜眼白一翻,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