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
林招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叉着腰尖聲叫了起來。
“死丫頭你瘋了不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彩禮錢是爹媽養你這麼大的辛苦錢!”
“辛苦錢?”
林軟軟笑了,那笑容帶着淚,看起來既淒慘又諷刺。
“從小到大,我的新衣服哪件不是你穿舊了才輪到我?家裏的活哪樣不是我幹得最多?
哥哥的學費,哪次不是靠我采草藥換來的錢?爲了給他攢錢娶媳婦,你們就要把我賣給那個能打死人的王鰥夫!”
她越說越大聲,像是要把積攢了兩輩子的委屈全部吼出來。
她猛地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上幾塊青紫的舊傷。
“這些,就是你們給我的‘辛苦錢’!”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們開始竊竊私語,看向林家人的眼神都變了。
林父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指着林軟軟罵道:“你……你這個不孝女!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胡說?”
林軟軟的目光轉向林招娣,那眼神,冷得讓林招娣心裏發毛。
“姐,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跟那個王鰥夫早就眉來眼去了!村東頭的李大嬸都看見了,上個月趕集,王鰥夫還給你買了一塊花手絹呢!”
此話一出,人群裏發出一陣譁然。
在這個年代,未婚男女私下送東西,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林招娣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你血口噴人!我沒有!”
“沒有?”林軟軟步步緊逼,“那你敢不敢讓我搜搜你的口袋?那塊紅底碎花的手絹,是不是還在你身上?”
林招娣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這個動作,無異於不打自招。
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原來是姐姐跟鰥夫不清不楚,卻想把妹妹推下火坑。
這林家的心,也太黑了。
林招娣被衆人看得無地自容,又羞又怒,撲上來就要打林軟軟。
“我撕了你的嘴!”
霍錚眉頭一皺,下意識地跨出一步,擋在了林軟軟面前。
他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林招娣根本近不了身。
林軟軟躲在霍錚身後,抓住了這個機會,對着衆人哭喊起來。
“爹,媽,我知道你們嫌棄我是個丫頭片子,不值錢。現在霍團長願意娶我,是我的福分。
但這筆彩禮,是霍團長看我可憐,給我下半輩子過日子的錢,不是給你們賣女兒的錢!”
她轉向村長,哭得泣不成聲。
“村長,您給評評理!這筆錢要是給了我爹媽,不出三天就會被我哥拿去賭光,被我姐拿去買布做新衣裳!我嫁到部隊,人生地不熟,身上沒個傍身的錢,要是被婆家嫌棄,我還怎麼活啊!”
她的話合情合理,周圍的村民紛紛點頭。
“是啊,這嫁妝錢,哪有娘家全拿走的道理。”
“就是,好歹給閨女留點體己錢啊。”
林父林母被說得臉上掛不住,卻又不敢對霍錚發作。
林軟軟看火候差不多了,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鐗。
她猛地沖到村委會的辦公桌前,拿起桌上裁紙用的大剪刀,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今天,話我就放在這兒!”
她眼睛通紅,狀若瘋狂。
“這三百塊錢,還有自行車和縫紉機的票,必須當着全村人的面,交到我手上!這是我的嫁妝!誰也別想動!”
“你們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死在這兒!讓霍團長背上一個逼死未婚妻的名聲!讓全村人都看看,你們是怎麼把親生女兒逼上絕路的!”
院子裏瞬間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被林軟軟這不要命的架勢給鎮住了。
林家人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要是林軟軟真死在這兒,他們不僅拿不到一分錢,還得背上逼死女兒的罵名,以後在村裏都抬不起頭。
霍錚站在原地,看着那個手持剪刀、滿臉決絕的女孩。
這一刻,她身上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弱和算計。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破釜沉舟的狠厲。
她不是在演戲。
她是真的敢死。
這個認知,讓霍錚的心頭受到了不小的震動。
他原以爲她只是個貪慕虛榮、耍小聰明的村姑。
現在看來,她是一只被逼急了、會亮出爪牙咬人的小野貓。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林軟軟手裏的剪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一軟,直直地朝着霍錚的方向倒了下去。
霍錚幾乎是出於本能,伸手接住了她。
溫香軟玉,撞了個滿懷。
林軟軟把臉埋在他的胸膛,雙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軍裝,身體在他懷裏瑟瑟發抖。
壓抑的哭聲從他胸口傳來,帶着劫後餘生的脆弱。
“霍大哥……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