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廠平時不光幹修汽車的事,還得給客人洗車。
程騫平時就在裏間給人修車,讓陸聽禾在外面跟着瘦猴一塊給人洗車。
陸聽禾不願意跟着瘦猴一塊幹,他這人說話不中聽,做事吊兒郎當的,又不用心教她,她問了兩個問題瘦猴就不搭理她了,站在一邊捅咕他新買的手機。
陸聽禾不喜歡他。
瘦猴不願意教,她就站在一邊偷學,等瘦猴拿洗車管沖完車以後,她就上去給人打沫子。
她辦事細心,來修車的客人都誇她。
陸聽禾拿着個小抹布越幹越起勁,感覺還債這事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
她越想越樂呵,擦玻璃都有勁兒了。
瘦猴離着老遠走過來,叼着煙就看見陸聽禾在那傻笑,舉着水管沖她呲了一下。
“啊!”
陸聽禾驚叫了一聲,回頭瞪着瘦猴。
“你幹嘛!”
“你幹嘛?”瘦猴反問她,“不好好幹活自己在那傻笑什麼呢?”
陸聽禾抹了一把臉上被噴到的水:“你哪只眼睛沒看見我好好幹了!”
他這一呲,給陸聽禾身上的衣服都呲溼了。
她那衣服是在縣上地攤買的,十五塊錢打折甩的白襯衫,版型本來就是皺巴巴的,用的不是什麼好料子。被瘦猴這麼一呲,衣服都沾在身上,透的差不多了。
程騫聽見外面的動靜,從車底滑出來。
他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工裝褲,身上還沾了機油。
程騫叼着半根煙走出去:“嚷嚷什麼呢?”
瘦猴關了水管:“程哥。”
程騫應了一聲,轉過就看見陸聽禾氣鼓鼓地站在一邊,手裏的抹布都快捏碎了,身上被噴的還溼着,腮幫子鼓的跟河豚似的。
“鬧騰什麼呢?”程騫蹙着眉。
“程哥,”瘦猴嬉皮笑臉的,“我就是跟她開個玩笑,這丫頭幹活不專心,自己在那呲着牙傻樂,就她這幹活速度,得什麼時候能還完債啊。”
“我沒有!”陸聽禾反駁道。
她嘴笨,本來被噴了一身水就難受,這會兒被瘦猴這麼一說更是委屈。
程騫回頭看她,姑娘扯着抹布,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噴的,水汪汪地瞪着。襯衫貼在身上,底下還透着膚色,裏面若隱若現,還是白色的。
程騫眯着眼。
好像還不合身,緊繃繃的,胸口一片都泛紅了。
程騫眉頭皺緊,走到她面前將人給擋住,抬手抹了一把她溼漉漉的臉。
“哭了?”
姑娘的臉軟彈白皙,他粗糲的指尖一抹,莫名的連心底都軟了一塊。
陸聽禾搖搖頭:“沒有。”
程騫手上還沾着機油,他蹭的時候沒注意,黑乎乎一塊蹭到陸聽禾臉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他的手頓在半空中,想給她擦也不是。
陸聽禾抬手抹了把臉,徹底給那塊黑的抹勻了。
小姑娘倔着一張臉,還在跟程騫解釋:“我沒幹活不認真。”
程騫看着她那張鬼臉,沒忍住笑出來。
“知道,”他勾着嘴角,“去把衣服換了。”
陸聽禾瞪了一眼瘦猴,扔了手裏的抹布往樓上跑。
樓梯被踩得噔噔噔直響,程騫取下唇上夾着的煙,煙霧吐出來,睨了一眼瘦猴。
“皮子緊了是吧?”
瘦猴“嘿嘿”一笑,討好道:“程哥,我就逗逗她。”
“逗一姑娘有意思嗎?”程騫搓了搓手上的機油,“少去招惹她,惹哭了你哄。”
瘦猴一臉爲難:“程哥,你這不爲難我嗎?我哪會哄姑娘啊。”
程騫沒說話,吸了半口煙進去。
瘦猴往樓上瞟了一眼,湊到程騫身邊說:“程哥,你真打算把她留在身邊啊?別債沒還完,供她吃喝又要搭進去不少。”
程騫睨着他:“她吃能吃多少?我又不是養不起。”
“那您就跟我撂個實底兒,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才給她領回來的?”
“少他媽放屁,”程騫叼着煙說,“我警告你,這話以後少在她面前說,讓她聽見半句你不正經,我卸你顆牙。”
瘦猴知道程騫也就是說說嚇唬嚇唬他,他跟在程騫身邊這麼多年,程騫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裏最清楚。
他小聲嘀咕:“你啊,就是心軟。陸柏楊那小子就是個白眼狼,我都替你覺得不值!”
白川這話說對了。
他真就是心軟。
其實程騫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當時就要給陸聽禾帶回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他這次去陸柏楊老家不是奔着要債去的,他就是想看看那孫子是不是真就不顧着這麼多年兄弟情誼跑了。
是,真跑了。
程騫當時想給那孫子宰了的心情都有了。
但當他看見陸聽禾一個人住在那麼個破地方,聽見她說要債一波接一波的來砸,她一個姑娘在那一邊求一邊裝橫,他就莫名覺得心裏不舒服,不是滋味。
程騫覺得,可能真是因爲心軟吧。
畢竟他和陸柏楊有這麼多年的情誼在。
他怎麼也不能看着陸柏楊的妹妹一個人受苦。
這事,不是陸聽禾的錯。
程騫捻滅了煙,警告瘦猴對陸聽禾放尊重點,別老是欺負她。
瘦猴連連應着,轉身準備走的時候,身後的程騫開了水管,高壓水槍離着老遠對準了瘦猴的後背。
瘦猴被呲的往前一跌,“臥槽”了一聲。
程騫關了水管,把東西一扔:“滾樓上給人道歉去。”
“我就不用去了吧…”瘦猴苦兮兮道,“我都這樣了…”
“三。”程騫倒數着。
“我這就去!”瘦猴轉頭就往樓上跑。
程騫叫住他:“你空手去?”
瘦猴回頭眨了眨眼:“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