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觀星閣。
這是王府最高的建築，可俯瞰大半皇城。
夜色中，墨衍與凌曜並肩立於欄前，夜風吹動兩人的衣袍。
“國師今日，似乎心情不錯？”墨衍側頭，看着凌曜在月光下更顯清冷的側臉。
是他主動邀凌曜前來，美其名曰共賞星象。
凌曜目光掠過下方燈火璀璨卻暗藏洶涌的京城，語氣平淡：“看戲之人，見劇情推進，自然愉悅。”
墨衍低笑：“秦煜在京畿衛戍舉步維艱，國師覺得，他下一步會如何？”
“無非兩條路。”
凌梧伸出兩根手指，“其一，忍。積蓄力量，等待時機。其二，逼。制造事端，亂中取利。”
“國師認爲他會選哪條？”
“他會選第二條。”凌曜毫不猶豫。
“少年得志，軍功傍身，心高氣傲，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何況，他身後那些人，也不會允許他忍。”
墨衍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凌曜的判斷與他的推測不謀而合。
“那國師認爲，他會如何逼？”
凌曜終於轉過頭，看向墨衍，月光在他琥珀色的眸中流淌，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微光。
“王爺不是早已布好陷阱了麼？何須問本座。”
墨衍心中一凜，他的確有所布置。
他故意在城西駐防留下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漏洞，那裏魚龍混雜，最易生事。
他料定秦煜急於立功樹立威信，很可能會從這裏下手，或想整頓治安彰顯能力，或想借此安插人手。
無論哪種，只要秦煜動了，他就有的是辦法讓他栽個大跟頭。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國師。”墨衍語氣莫名。
“並非瞞不過，”凌曜糾正他，“而是王爺你，將請君入甕四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墨衍聞言，非但不惱，反而再次低笑起來。
與凌曜交談，有種無需言明的默契，也有種被徹底看穿的悚然，更有着棋逢對手的刺激。
“那國師，”墨衍逼近一步，兩人距離極近，他幾乎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清冷的氣息，“是希望本王贏，還是希望他贏？”
凌曜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唇角微揚，那笑容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妖異。
“本座只希望…戲，足夠精彩。”
他微微後退，拉開距離：“夜深了，王爺若無他事，本座便回去了。”
墨衍看着他轉身下樓，消失在樓梯轉角，並未阻攔。
他獨自立於高閣，俯瞰着他的城池，他的棋局。
“精彩…”他重復着這個詞，眼底燃燒着幽暗的火焰，“放心，一定會很精彩。”
他抬手，輕輕一揮。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去，給我們的秦副指揮使，再添一把火。讓他知道，城西的功勞，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是！”
黑影領命而去。
墨衍知道，凌曜看穿了他的布局。
但那又如何？這本身就是一場陽謀。
他就是要逼秦煜動手，就是要看看，當這位英雄發現自己不僅沒能建功立業，反而陷入更深的泥潭時，會是什麼表情。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位始終超然物外的國師，當戲台上的血真的濺起來時，是否還能保持這般看戲的從容？
風暴的中心，往往最是平靜。
但此刻，無論是攝政王府，還是秦煜的陣營，亦或是那雙在暗處注視一切的眼眸，都明白，這平靜，即將被徹底打破。
系統V7看着監控面板上錯綜復雜的勢力波動和即將碰撞的危機預警，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它覺得，它可能等不到任務完成，就要先因爲目睹世界崩壞過程過於刺激而提前報廢了。
墨衍在城西布下的餌，很快便有了動靜。
城西黑虎幫與漕幫因碼頭利益起了沖突。
本是尋常幫派鬥毆，卻在有心人的煽風點火下迅速升級，演變成數百人的大規模械鬥。
甚至波及了周邊商鋪和民居，死傷數十人，一時間人心惶惶。
消息傳到京畿衛戍衙門，指揮使立刻稱病告假，將這副爛攤子順理成章地甩給了新上任的副指揮使秦煜。
“秦將軍，王爺對城西騷亂極爲震怒，令我等務必盡快平息事端，緝拿首惡，以安民心！”
前來傳令的王府屬官語氣恭敬，眼神卻帶着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秦煜面色凝重，他知道這是墨衍的陽謀，一個燙手山芋，但他別無選擇。
若他退縮，不僅威信掃地，更坐實了無能之名；
若他處理不當，墨衍更有借口治他的罪。
這是一個不得不跳的陷阱。
“末將領命！”秦煜沉聲應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立刻點齊自己所能調動的大部分人手，其中大部分是他從北境帶回的親信，準備親自前往城西平亂。
國師府內。
系統V7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宿主！宿主！城西亂了！秦煜帶人去了！】
【這是關鍵劇情點！按照原劇情，秦煜會在此事件中受傷，但會因禍得福，贏得底層民衆的同情和部分軍中中立的認可！】
【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比如…提醒墨衍不要逼得太緊？或者暗中幫秦煜一把，讓他順利度過此劫？】
凌曜正在庭院中，用那柄幽冥寒鐵匕首修剪一盆虯枝盤錯的盆景，聞言動作未停，刀鋒過處，多餘的枝條無聲落下。
“幫他？爲何要幫？”
【讓他按照原劇情成長啊！這是氣運之子必經的磨難！】
V7覺得自己快要數據溢出了。
“磨難？”
凌曜嗤笑一聲，刀尖精準地停在一根細枝前。
“V7，你還沒明白嗎？從本座踏入此界，贈出匕首的那一刻起，所謂的原劇情，就已經是一紙廢文了。”
他手腕微動，那根細枝應聲而斷。
“墨衍布的局，豈會只是讓他受點傷、得點同情那麼簡單？那只小瘋狗要的，是打斷他的脊梁，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V7悚然一驚：【那…那我們會任務失敗嗎？】
“失敗？”
凌曜收刀，看着眼前呈現出嶙峋傲骨之態的盆景，滿意地勾了勾唇。
“對本座而言，只有無趣和有趣之分。而現在，顯然越來越有趣了。”
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重重牆壁，望向了城西方向。
“通知墨衍，就說本座覺得今夜星象紊亂，恐有血光沖煞，讓他…玩得盡興點。”
【！！！宿主您這是煽風點火！】
它雖然這麼喊着，卻還是下意識或者說被迫地將這條星象預警傳遞給了王府的暗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