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給我開一個月三萬。”
陳洵點點頭，“我一定把我所有的人脈用上，不擇手段給你，哦不，給那位好苗子撕資源。”
“你不願意就算了。”
程薇輕聲嘆氣，“我也不強求。”
陳洵嚼了幾口牛肉，最後筷子一放，“媽的，老子服了，剛攢幾年的養老錢！”
程薇眼角帶着笑意看他，“真願意？不反悔？”
“反悔什麼，大不了失敗再做回人人喊打的狗仔唄。”
陳洵喝了口飲料，“苗子有照片嗎，我看一眼？讓我這雙多年跟拍明星的火眼金睛瞧瞧，有沒有爆火的潛質？”
程薇很快拿出劉家宜的照片來給他看。
“嘖，長得跟個小白臉似的。”
陳洵百無聊賴的收回目光，“可以當個小網紅什麼的。”
“我勸你不要小看我看人的目光。”
程薇也吃了幾口菜，“就這麼說定了，年後大概元宵節的時候我回去，到時候約你們一塊兒出來。”
“成唄。”
陳洵應下後，他眼裏有些復雜。
這人眉間有股不同於成年人的早熟與沉穩。他心裏不禁暗戳戳的想着，自己瞎混了這麼幾年好不容易攢了二十來萬，真的不會因爲今天的沖動選擇後悔麼？
可眼前的女孩子，像個風雨吹不動的蒲葦，她堅韌有毅力的模樣，仿佛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更不論，她還幫過自己好多次，以至於今年年終獎都多發了一萬多。
陳洵收回眼神，最後下定決心，沖就沖一把，失敗了又怎麼樣，這年頭做什麼不能養活自己？
工地附近也有人家過年，沒多久，煙花鞭炮聲開始響徹雲霄。
陳洵和程薇站在吹着冷風的板房外看煙火，其實這會兒工地放假，都沒什麼人了。只剩下些安保和一對沒搶到回家票的夫妻還有一個剛離婚的中年大姐。
他們幾人詢問了程薇的意見後，就湊一塊在旁邊的板房一起吃年夜飯。
“我要回去了。”
陳洵看到天空的煙花接近尾聲，轉頭對程薇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陳洵。”
程薇和他道別，“回去路上小心。”
陳洵壓下鴨舌帽帽檐，輕咳一聲，“嗯，走了，外面有點黑，別送了，我自己走出去。”
程薇應下，看着他順着燈光走了出去，目光漸漸收回。
回到房間後，程薇拿出手機，忽略了一衆新年的短信消息，她只給許芷翎和孫姨拜了年就丟下手機了。
窩在窄小的床上看春晚，一直到凌晨，程薇有些困了，外面的煙花鞭炮忽然又此起彼伏。
“滋滋滋……”
旁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程薇拿起來一看，是個寧城本地的號碼，她辨認不出來，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下來了。
平板上主持人響亮的倒數聲音開始響起。
“你好，哪位？”
“是我，許少澤。”
程薇聽到許少澤平淡的聲音時，指尖仍在那一刻不自覺的握緊了手機。
“有事嗎？”
耳邊倒數的聲音變得模糊，程薇盯着平板上熱鬧的群星畫面，聽到許少澤聲音很輕，很溫柔。
“程薇，新年快樂。”
祝福聲和許少澤的聲音重疊在零點這一刻，程薇緩緩閉眼，冷靜的回。
“謝謝。”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程薇睜開眼，春晚的歌舞又出來了，她淡聲說道，“明軒哥他們也在吧？幫我跟他們道聲新年快樂，我這裏信號不好，先掛了，拜拜。”
……
寧城，許家。
齊明軒幾人吃了團年飯就來找許少澤打牌，這是幾人的慣例。
只是今年沒了程薇在隔壁唱歌，氣氛有些冷清。
齊明軒握着手裏的牌，眼神有些期待的看着對面的許少澤放下了手機。
“薇薇接電話了？她說什麼？”
許少澤點了支煙，他垂下眼，隨手將打火機和利群扔在一旁，面無表情的重復程薇的話。
“新年快樂。”
齊明軒神情似乎閃過一絲失望，“還有呢？她一聲不吭的跑那麼遠那麼艱苦的環境去做事，沒別的話想和我們說了嗎？”
“嗯。”
許少澤吐了口煙圈，神色淡漠。
“她說那邊信號不好，不方便聊太多。”
齊明軒抬手捏了捏眉間，這個騙子，她前不久才給芷翎發消息拜年。
劉家信上完洗手間回來坐下，見桌上的兩個人似乎各有心事，問了句，“還來嗎？”
“不打了。”
齊明軒隨手丟掉手裏的牌，嘆聲道，“今年的年，過得還挺無聊，沒意思。”
許少澤抽着煙，沒說話。
劉家信雙手支上下巴，目光呆滯的盯着隔壁唱歌房出神。
“確實，今年都聽不到程薇的歌聲了。比起許家三姑姑，程薇的歌聲還是好聽一點的。”
劉家信總嚷嚷着不喜歡程薇，也討厭她倒貼許少澤，還利用許芷翎道德綁架許少澤不能直接的拒絕她，以及她醜陋的胎記等等……討厭程薇的理由好像能數出無數個來。
可當程薇真的消失在了生活中這麼長時間，劉家信居然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我有病吧。”
劉家信忍不住摸着心口，吐槽自己，“我是不是受芷翎姐影響？我居然也有點想程薇了？”
齊明軒看了他一眼，“早就跟你說過，兩三歲的時候，你就黏着程薇走哪兒都不放，還不信。”
“臥槽你別說了。”
劉家信誇張的否認，“我要起雞皮疙瘩了，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誣陷我！一定是劉家宜，不可能是我好嗎！”
“永遠都是這副死不承認的德行。”
齊明軒無聊的收回目光，“懶得跟你爭。”
劉家信剛想說什麼，餘光看到許芷翎往這邊走，“臥槽許哥！芷翎姐來了，快滅煙！”
許少澤抽得只剩一點，懶得“毀屍滅跡”了。
果然等許芷翎過來的時候，站在門口快用眼神殺死這個弟弟了。
“最後一支了。”
許少澤乖乖的把桌上剩下的半包利群以一個優雅的弧線拋向垃圾桶。
許芷翎瞪他，“大過年的，別逼我罵你。”
齊明軒起身開窗，讓煙味散了點。
“我想不通，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讓薇薇討厭。”
許芷翎走過去坐下，一臉的頹喪，“今年薇薇只給我發了一句新年快樂，還不如和家宜聊的多。”
提起弟弟，劉家信來勁了。
“啥？宜寶和她有什麼可聊的？”
“我怎麼知道啊。”
許芷翎一臉的鬱悶，“薇薇從前和我們走得更近，宜寶一直在國外讀書，這兩年才回來。按理說，明明我們和薇薇相處時間更長啊。剛剛我在外面聽到宜寶打電話，聲音很甜的一直在說什麼‘都聽你的，薇薇姐’。後來我走過去套了兩句話，那傻小子就說漏嘴了。”
劉家信也憋屈得要命。
“不是，憑什麼啊？宜寶中文都說得不利索，她能和他聊什麼？”
齊明軒沉默的拆了顆糖在嘴裏嚼，手中百無聊賴的洗着牌，不過臉色還是肉眼可見的不太好。
只有許少澤，身姿放鬆的靠在椅子上，眉目間還是那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厭世模樣。
許芷翎和劉家信有來有回的說了大半天廢話，最後齊明軒掏出手機給許少澤發消息。
齊：查查從摔下山後回到程家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許少澤垂眼看了消息，沒回他，只是輕搖頭。
齊明軒又發：程薇絕對是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不對勁，你不查我查。
許少澤喝了一口酒，最後回了他兩個字：隨便。
“不行！”
劉家信越說越生氣，“我要去把我弟拖過來拷問，這小子到底在跟程薇搞什麼鬼？”
許芷翎也跟着起身，“走，我們一起去問問！”
兩個人說着就一起走了。
齊明軒一手扔了手機，眼神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許少澤。
“少澤，從爬山回來之後，你也不對勁。”
許少澤懶懶看向他，“哪裏不對？”
“像是變了個人。”
齊明軒眯起眼，“但又並不……怎麼說呢，用網上流行的詞來說，嗯，應該是ooc。”
許少澤知道這個兄弟是幾人中最聰明的一個，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接近真相。
許少澤安靜下來，他從來不喜歡撒謊，更不擅長僞裝。
齊明軒心思縝密，且善於察言觀色，即使是找個完美的借口敷衍他，也沒法過了這關。
許少澤幹脆沉默了，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和薇薇的變化有些同頻，但……”
齊明軒從牌桌上摸了一張小王翻開，緩緩說道，“應該不是單純的暗戀，告白，追求之類的青春期問題吧。”
許少澤眼皮輕輕跳了一下。
“Communication Resistance……少澤，不要使用你慣用的沉默伎倆回答我。”
齊明軒將一張牌緩緩推移到他面前，眼神溫和的看着他。
“所以，你也有和薇薇一樣不能告人的秘密，是嗎。”
許少澤和齊明軒對視上，他眼神平靜，齊明軒卻愈發自信。
許少澤最後敗下陣來，他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
“走了，去外面放煙花。”
齊明軒看着他走出去了，將那張牌翻過來，正是另一張大王的牌，他眼神復雜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兩張牌。
最後在一陣陣吵鬧聲中，齊明軒拿起平板，開始閉眼，一條一條的梳理回憶近段時間少澤和程薇的種種細微變化。
……
新年一過，很快到了元宵。
程峰在第二次知道了程薇離開工地卻沒回家後，又發了一次脾氣，不過這次，程家業在家已經知道了種種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們兩口子，可真會做事。”
程家業沉着臉，坐在餐桌主位上。
“徐書是什麼人？外界不知道，圈內的親朋好友一個個的難得也陪你們裝聾作啞。徐婭，你和你這個妹妹即使沒任何感情，那基本的禮儀該要有吧？”
“爸，那個節骨點，你讓我們怎麼去認領她的身份？”
程峰先開口，不悅的說，“我這是爲了咱們公司和整個程家好！程薇那丫頭就是胡鬧，我們難道還要陪着她一起得罪人不成？”
程家業緩緩看了這個大兒子一眼，又看着沉默的大兒媳婦。
“所以，你們是忘了當初剛結婚公司處於關鍵時期的時候，徐書的付出？”
“……那件事就是個意外。”
徐婭情緒有些激動，“爸，能別提了嗎？這麼多年過去，她自己早就走出來了，更何況現在人都不在了，誰還要再提這種舊事啊！”
程峰也沉下了臉色，“當初那件事過後又不是沒給她補償，她丈夫生病那兩百萬的醫藥費，不全是我們出的嗎。”
程家業搖頭，一雙渾濁的眼睛充滿了復雜與愧疚。
處於中年時期的他，正值事業巔峰，程家業當初敢想敢做，手腕鐵血。可這些年隨着逐漸老去，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卻逐漸有要破土的跡象。
尤其是去年，徐書的離開，總讓老爺子夜不能寐。
“孽緣啊。”
程家業起身，他的身形早已老去，語氣在這一刻，也頗爲滄桑。
“我無顏面對小書，無論過去還是將來。”
程峰收回眼神，“我看爸你是老了，也累了，沒事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少操心那些有的沒的。”
徐婭情緒一時間難以恢復，她起身上樓回房間了。
程家業最後看了看自己得意的大兒子。
“小峰，我很早就說過，你的脾氣更像你母親，在生意場上殺伐果斷，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可徐書是薇薇最愛的親人，你們夫妻倆不喜歡薇薇，偏愛星挽，這麼多年都是小書不計前嫌一直把薇薇當親生女兒疼。”
“你不該把生意場上那套，搬到家庭關系的處理中來啊。”
“爸，你想說什麼？”
程峰面無表情，“徐書自己也說了，如果不是徐家收養她，她也沒法過上吃穿不愁的日子。她欠徐家的，也欠我們的，用那點微不足道的代價還一點怎麼了？程薇那長相學識，圈內聯姻誰願意選她？我們重點培養星挽不都是爲了以後和許家聯姻？”
“爸您可別老糊塗來煽情那套，現在的時代早就變了，你們那個年代的做事方法，早就沒用了。許家如今很看好我們的星挽，將來兩家合作聯姻，強強聯手，公司只會越做越大。”
程家業語氣平淡而惋惜，“我沒什麼好說的了，都是命啊。”
他緩緩轉身，原本筆直的身子，就在一瞬間似乎變得有些佝僂。
程峰收回看父親離去的目光，眼中的冷漠與無謂，絲毫不減。
寧城，某連鎖火鍋店包廂內。
程薇在靠近學校的街道租了個房子，從雲市回來後，她休整了片刻，就馬不停蹄的約了陳洵和劉家宜出來。
三人邊吃火鍋邊探討成立公司的事宜。
劉家宜其實很多都聽不明白，但是他目光崇拜的看着侃侃而談的程薇，這個對他還不錯的姐姐，仿佛駕輕就熟的樣子，一定很厲害。
程薇看劉家宜偶爾迷茫的樣子，也會和他解釋。劉家宜是她和陳洵準備籤約的第一個藝人，當然他如果願意，也可以一起入股。
提到入股，劉家宜有些興奮。
“是不是像媽媽說的，我結婚後就能擁有家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幾個億的分紅那種？”
“額。”
陳洵猶豫了一下，看向程薇，“他沒有在說夢話嗎？”
程薇搖頭，“是這樣的，他姓劉，國內知名連鎖書店‘崇光’就是他家的產業之一。”
“操。”
陳洵嚇了一跳，“你這是找了個太子啊？”
程薇有模有樣的回，“別怕，這位是親王，將來不繼承大統。”
“……”
陳洵喝了口飲料，“你讓我緩緩。”
程薇笑了笑，“沒事兒，這孩子現在正和家裏鬧矛盾，這不是沒人支持他勇闖娛樂圈嗎？咱們第一批貴人哎。”
陳洵手都在抖，“你確定，我們捧了親王，不會被追殺？”
“怕什麼，親王擋在你前頭。”
程薇淡定的喝了口茶。
陳洵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低聲湊她耳邊說。
“說實話娛樂圈爲了撕資源背後的團隊甚至明星本人幾乎都不擇手段，我都做好了讓第一位藝人不要命的和我一起撕的準備，你現在告訴我，親王怎麼撕？嗯？我是讓他老人家出去陪酒還是賣色？你別告訴我資本的孩子能向那些醜惡的資本同類低頭！”
“不要把前途想得這麼悲觀。”
程薇放下茶杯，“我都說了，一切有我。”
陳洵最後擺爛，“成，你和親王一起勇闖娛樂圈吧，我就告辭了。”
“你這人，也太容易搖擺不定了吧。”
“嗯，你看人真準。”
程薇和陳洵幾次三番的唇槍舌戰，最後以程薇親自去撕下劉家宜第一個資源而結束。
“說好了，你撕不下來，咱們就地解散。”
“沒問題。”
劉家宜在一旁吃了半天的火鍋，最後回頭，眼神清澈的看着程薇和陳洵。
“姐，你們不餓嗎？快吃呀。”
程薇和陳洵同時笑了一下。
“吃，這就吃，多吃點。”
劉家宜興奮極了，他和家裏抗爭以來到現在，忽然有人支持自己的夢想還能帶自己搭建一條通往光明的大路！
這個人還是他頗有好感的姐姐，他激動得差點手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