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蕭勁鋒站在家屬院外面的空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不知不覺中,就抽完了六支煙。
他的臉一直是繃着的,不過比起在家裏的時候緩和了一些。
秦溪月說的那些話信息量很大,像是信口捏造的。
可她說得言之鑿鑿。
他也不是沒有發現,前段時間的秦溪月,和這幾天的秦溪月,無論性格和涵養,都天差地別。
以前他答應娶秦溪月的一個原因,就是知道她是城裏姑娘,有高中文憑,有見識。
而他只是農村出身,靠着軍功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在村裏的時候只上過掃盲班,沒啥大文化,想娶個有文化的。
前兩個月的那個秦溪月看起來粗魯不堪,現在的秦溪月性格溫柔,卻不怯懦,更像剛結婚時他見到的那個秦溪月。
又比生病時的秦溪月好些。
他本來不想相信秦溪月的話的。
可萬一呢?
萬一秦溪月說得都是真的。
她真的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姐秦小花,而秦小花前兩個月真的頂替秦溪月來到家屬院。
蕭勁鋒心裏亂糟糟的,一方面是煩秦溪月說的那些話,另一方面是煩自己雖然發現了異常,但沒有派人去查探。
半小時後,蕭勁鋒去到自己的辦公室,用座機往秦溪月的老家豐縣撥了個電話。
*
自從那天晚上和蕭勁鋒說完身世以後,秦溪月接連幾天都沒看到過蕭勁鋒。
倒是在營地遠遠看到過一眼他帶新兵出門訓練。
秦溪月心裏就明白了,蕭勁鋒沒出任務,是在故意躲着她。
她就假裝什麼不知道,在家屬院裏好吃好喝,等待蕭勁鋒想通了回來找自己。
只要蕭勁鋒沒把她趕出去,就說明他心裏已經生疑,而且派人去查探了。
以蕭勁鋒的能耐,相信過不了幾天,關於秦小花和她之間的事就會有人查清楚告訴蕭勁鋒。
到時候她再和蕭勁鋒好好談談養娃的事情。
這天早上,秦溪月剛吃完早餐,汪夢蓮來了。
看到她,秦溪月有點詫異:“嫂子怎麼來了?”
知道汪夢蓮是師長老婆,還是部隊小學的校長,秦溪月對她來說很敬重。
大領導的夫人過來找自己,可不會是隨便過來串門。
汪夢蓮笑笑道:“我過來是想問你,你會修理座鍾嗎?”
秦溪月沒有馬上回答說可以,而是問:“嫂子,是什麼樣的座鍾?”
汪夢蓮:“就是平時我們在家裏用的座鍾,學校裏的座鍾壞了,看不到時間,不利於教師們上課。前幾天看到你會修收音機,我就想着來找你,看你能不能修。”
“你放心,這屬於學校的事情,不會讓你白修的。”
秦溪月還當是什麼事呢。
要是那種老式座鍾,她倒是會修理的。
換句話說,機械的原理都差不多,就算她沒見過,只要看過摸過,也能學會怎麼修。
領導夫人過來找她幫忙,這種活不能拒絕,這可是在家屬院露臉的大好機會。
秦溪月也笑:“嫂子,要不您帶我先過去看一眼,要是能修我就幫您修了。”
“行。”汪夢蓮鬆了口氣,立即帶她過去。
到了部隊小學的教室裏,壞掉的座鍾已經取下來了,秦溪月看了一下,是小問題,問汪夢蓮拿工具,擺弄了一會就修理好了。
汪夢蓮用座鍾上的時間跟自己手表上的時間一比對,只相差了三十秒。
座鍾本來就沒手表那麼準確,只要相差不大,就是好的。
她笑呵呵道:“你這手藝可真巧,都能進機械廠了。”
秦溪月順着她的話題問:“嫂子,我們部隊附近有機械廠嗎?不瞞您說,平時在家挺無聊的,我也想找個活幹。”
盡管決定了要生孩子,秦溪月也沒想過要做一個家庭主婦。
她需要有一份工作,一個事業,這樣才能有底氣。
她擅長的就是機械類的東西,所以更想做和專業相關的活。
軍人家屬好像會安排一些工作,但她來了這麼幾天,也沒打聽到有哪個崗位缺人。
隨軍家屬,也不是想工作就能工作的,首先得有崗位空缺,其次得自己能幹得來。
汪夢蓮想了想:“縣裏倒是有機械廠,也有我們部隊轉業的軍人在裏面工作,不過太遠了,不適合你。”
“你剛結婚沒多久,孩子還沒生呢,去機械廠聚少離多,不利於夫妻感情。”
琢磨了下,汪夢蓮又道,“我幫你留意一下部隊有沒有什麼崗位能讓你幹的,要是有,就跟你說。”
秦溪月也沒想去縣城工作,太遠了,聽到汪夢蓮願意幫忙,高興道:“那就謝謝嫂子了。”
不管成不成,總得先問了再說。
汪夢蓮道:“你也別抱太大希望,不一定有,但是我會幫你問的。”
“沒事,您能幫我留意已經很好了。”秦溪月也沒想着馬上就能找到工作,重要的是,汪嫂子願意賣她這個人情。
接連看到秦溪月修理了兩次機械類的東西,汪夢蓮越看她越覺得不錯。
看來那些傳聞沒錯,秦溪月是真的願意靜下心來,跟蕭勁鋒好好過日子了。
早該這樣了。
軍嫂思想端正,軍人才能在前線專心爲國效力。
汪夢蓮暗暗想,這個工作她得幫秦溪月找到,讓她成爲一個思想進步的同志。
修理好了座鍾,汪夢蓮給了秦溪月五毛錢。
秦溪月擺擺手:“嫂子,我不能拿,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汪夢蓮塞到她手裏:“給你你就拿着,你這是給部隊小學幹活,不是給我幹活,這是你應得的。”
汪夢蓮很堅持,秦溪月只好收下了。
回去路上,她摸着口袋裏的五毛錢,覺得特別有成就感。
錢雖然少了點,可這是她穿書後掙的第一筆錢,以後她也能靠自己的手藝繼續掙錢。
這是一種進步,也是這時代對她能力的認可。
*
傍晚六點,蕭勁鋒訓練新兵結束,回到宿舍。
羅衛黨看到他不回家,又跑來宿舍住,心裏納悶。
“老蕭,你一個成了婚的男人,天天來跟我一個單身漢住是什麼意思?”
觀察了這麼兩天,羅衛黨總算發現問題了,坐起來,目光揶揄地打量着蕭勁鋒:“怎麼,你家那位又在家屬院裏鬧了?你沒想到辦法把她送走?”
羅衛黨口中的那位,就是秦溪月。
蕭勁鋒脫了外套,皺着眉頭不回話。
羅衛黨突然有點同情他了。
都說娶了媳婦,有人熱炕頭是沒事,怎麼老蕭這麼慘,娶個媳婦,還得躲起來。
“要不,你再去找師長說說。”羅衛黨給他提議,“師長總不可能不管你吧?畢竟你是師長最看重的兵。”
蕭勁鋒終於開口了:“不用。”
這幾天他確實在回避和秦溪月之間的問題,不過他是在等,等待豐縣的消息。
如果秦溪月撒謊,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馬上就離婚把秦溪月送走。
要是秦溪月說的是真的,他們就繼續過日子。
已經三天了,也不知道豐縣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蕭勁鋒正想着,就有小戰士過來找他:“團長,有您的電話,說是豐縣公安局打來的。”
蕭勁鋒一聽,就知道有眉目了,利落換上衣服,去辦公室。
剛坐下來,電話又響起,他剛接聽,就聽到對方說:“團長,您讓我查的事情查到了,確實有秦小花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