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觸即分的觸碰後，周野幾乎一夜未眠。
身側的陸宸呼吸平穩，似乎已經入睡。
但周野卻覺得陸宸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一下下撩撥着他緊繃的神經。
小星嶼夾在中間，睡得香甜，小身子熱烘烘的，像個小火爐。
黑暗中，周野反復回想着陸宸那句話“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那是什麼？雇員？合作夥伴？還是……更親密的關系？
他不敢深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怕那只是陸宸一時興起的施舍或是上位者慣有的，對依附者的掌控欲。
後半夜，山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着臨時修補的屋頂塑料布，發出細密的聲響。
空氣裏彌漫着泥土的清香和雨水的清涼。
周野感覺身邊的陸宸似乎動了一下，然後，一條手臂，越過了小星嶼，輕輕搭在了他的腰側。
周野渾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迅速回落。
留下四肢百骸一片酥麻。那只手並沒有用力，只是虛虛地貼着，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傳遞着熱度。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如夢似幻的接觸。
是陸宸睡夢中無意識的動作嗎？
還是……
他不敢求證，只能僵硬地躺着，感受着腰間那一片皮膚緩緩變暖，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
雨聲綿密，掩蓋了他急促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他就這樣睜着眼睛，直到窗外天色漸漸變亮。
腰間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經收了回去，仿佛真的只是一場無意識的夢遊。
清晨，雨停了，空氣格外清新。
周野幾乎是頂着兩個黑眼圈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準備去做早飯。
他剛一動，身邊的小星嶼就哼哼唧唧醒來，陸宸也隨即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周野迅速移開視線，耳根控制不住地發燙，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我……我去弄點吃的，你在睡會。”
陸宸坐起身，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沒睡好，聲音帶着晨起的沙啞：“嗯。”
他的目光落在周野略顯倉促的背影上，眼神深邃，看不出在想什麼。
早飯是簡單的白粥和家裏自己醃的鹹菜。
三人圍坐在院裏那張老舊的小木桌旁，氣氛有些微妙，周野頭都不敢抬，陸宸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周野。
小星嶼倒是很開心，坐在周野臨時找來的高椅子上，揮舞着小勺子，吃得米粒滿臉都是，一會兒看看周野，一會兒看看陸宸，咿咿呀呀。
周野低着頭，默默喝粥，腦子裏還在反復回放昨晚腰間的觸感。
“房子基本加固了，剩下的細節，我找人來弄。”
陸宸放下碗筷，打破了沉默，語氣是慣常的陳述，而非商量。
周野抬起頭，想拒絕，但對上陸宸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話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陸宸決定的事，他改變不了。而且，他確實需要盡快回去工作，賺錢還債。
“謝謝陸總。”他低聲道。
陸宸看着他，沒說話。
吃完早飯，周野抱着小星嶼，和陸宸一起在村裏慢慢走着，算是“遛娃”。
雨後的小山村，青石板路溼漉漉的，遠處山巒籠罩在薄霧裏，好似人間仙境。
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早起幹農活或閒聊的村民。
大家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尤其是氣質卓絕的陸宸，都投來好奇和善意的目光，有相熟的嬸子還笑着打趣：“小野，這是帶誰家孩子回來啦？這娃真俊，長得真可愛。”
周野的臉瞬間爆紅，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支支吾吾地想解釋：“不是，張嬸，這是陸總，是星嶼的爸爸，我是……”
他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和陸宸的關系。
陸宸卻神色自若，甚至對着那嬸子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很自然地伸手，將因爲被圍觀而有些害羞，直往周野懷裏鑽的小星嶼接了過去，動作熟練地拍着他的背。
那姿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親密的一家人。
周野看着陸宸抱着孩子的側影，再看看周圍村民了然和祝福的眼神，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混雜在一起，最後只剩下一種近乎惶恐的悸動。
他好像……被陸宸默認了某種身份。
回到小院，周野母親也從鄰居家回來了，看到陸宸和小星嶼，又是一番手足無措的招待。
陸宸雖然話少，但舉止得體，對周野母親也很尊重，倒是讓老人家漸漸放鬆下來。
趁着陸宸接工作電話的間隙，周野母親把周野拉到廚房，壓低聲音，憂心忡忡地問：“小野，你跟媽說實話，那位陸先生……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他那樣的人物，怎麼會來咱們這窮山溝？還有那孩子……”
周野看着母親擔憂的眼神，心裏一陣酸澀。
他該怎麼解釋？說自己是對方雇的奶爸？說對方可能對自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含糊地說：“媽，你別多想，陸總是好人，幫了我很多。星嶼……他媽媽不在了，我幫忙照顧。”
母親將信將疑，但看着兒子復雜的眼神，嘆了口氣，沒再多問。
下午，陸宸安排的施工隊就開着車進了村，開始接手剩下的修繕工作，效率高得驚人。
陸宸抱着已經開始打哈欠的小星嶼，對周野說：“收拾一下，我們回去。”
回程的車裏，小星嶼在安全座椅裏睡得香甜。
周野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熟悉風景，心裏充滿了離愁別緒，以及對未來的迷茫。
車子駛上高速，陸宸突然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格外清晰：
“周野。”
周野心頭一跳，轉過頭：“陸總？”
陸宸目視前方，側臉線條冷硬，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周野如臨大敵：
“搬到我房間住。”
周野猛地睜大了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
陸宸轉過頭，目光沉靜地看着他，重復了一遍，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客房不方便照顧星嶼。以後，你睡主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