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透過手機的聽筒，帶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傳到了另一端的王靖禮耳中。
“屬下明白！定不辱命！”王靖禮的聲音裏充滿了肅殺之氣。他知道，我這次是真的動了怒。
掛斷電話，我轉過身，重新面對蘇清瑤。
她依舊站在那裏，像一尊被驚嚇到的精美雕塑，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幾具已經失去生命的屍體，嬌軀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往日裏那高高在上的冰山氣場，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脆弱與茫然。
我走到她面前，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觸電般地抬起頭看着我。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情緒復雜到了極點。有恐懼，有依賴，有抗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安全感。
在目睹了那血腥而恐怖的一幕後，這個剛剛還被她視爲“野蠻人”和“瘋子”的男人，此刻，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別看了，會做噩夢的。”我伸出手，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溫熱的掌心隔絕了她與那片血腥的視線。
她的睫毛在我的掌心輕輕顫動，像蝴蝶的翅膀，帶着溼潤的觸感。她沒有掙扎，順從地閉上了眼，身體的顫抖，也奇跡般地平復了許多。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站着，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放緩了流速。
不到五分鍾，一陣輕微的引擎聲由遠及近。
來的不是警車或救護車，而是一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市政道路養護車。車子在我們不遠處停下，車上跳下來幾個穿着灰色工作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工人。
他們動作麻利地在道路兩頭放置了“前方施工，車輛繞行”的警示牌，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走向我們。
蘇清瑤感覺到異動，疑惑地睜開眼。
她看到，那幾個“工人”走到現場後，並沒有拿出任何施工工具，而是從車上抬下來幾個黑色的密封袋。他們對我和蘇清瑤視若無睹，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只是沉默而高效地，將那八具屍體，以及散落的短刀，一一裝進了袋子裏。
隨後，他們又拿出了專業的清潔工具，開始清洗地面上的血跡。那種熟練和專業，仿佛他們清理的不是一處凶殺現場，而是一片不小心灑了油漆的路面。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卻又透着一種令人心悸的恐怖效率。
“先生。”爲首的一人處理完一切後，才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恭敬地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這是現場初步掃描的報告。那兩輛商務車都是套牌車，找不到源頭。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指紋和牙齒都被特殊處理過。是死士。”
我點了點頭，接過平板看了一眼。上面是各種數據的分析，詳細到了塵土的成分，其專業程度，遠超世俗任何一個刑偵機構。
“車子處理掉。”我吩咐道。
“是。”那人應了一聲，隨即對着耳麥低聲說了幾句。
很快，一輛重型拖車駛來，將那兩輛黑色的商務車，連同我們的瑪莎拉蒂，一並拖走。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伏擊，從未發生過。
“先生，您的新車已經備好。”另一名手下開過來一輛全新的黑色奔馳S級，停在了我們面前。
我拉開車門，對依舊處於呆滯狀態的蘇清瑤說道：“上車吧，去公司，不是要遲到了嗎？”
蘇清瑤這才如夢初醒，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做最後收尾工作的“工人”，又看了看我，眼神裏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
她終於明白，我口中的“天機閣”，究竟是一個怎樣能量通天的龐然大物。它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着這個世界的陰影面，而我，就是這張網的中心。
坐進車裏，車內的氣氛比來時更加沉默。
蘇清瑤一直低着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一邊平穩地開着車，一邊開口打破了沉默：“把你頭上的簪子，給我看看。”
蘇清瑤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發髻，警惕地看着我：“你要做什麼？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遺物！”
“我知道。”我的語氣很平靜，“但現在，它也是一個催命符。我想看看，它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聽到“催命符”三個字，蘇清瑤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她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緩緩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支鳳凰金簪從發間取了下來。
她將金簪遞給我，眼神裏充滿了不舍和擔憂，像是在交出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我接過金簪，入手微沉，帶着一絲溫潤的涼意，顯然是常年佩戴的緣故。
簪子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金色金屬打造，並非純金，質地卻更加堅硬。造型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雕工精美絕倫，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見。鳳凰的眼瞳，是兩顆比米粒還小的紅寶石，在光線下閃爍着妖異的光芒。
整支金簪，透着一股古樸而神秘的氣息。
我將一絲微弱的內勁，緩緩注入其中。
按照老頭子教的法門，天下萬物，皆有其“氣”。若是奇珍異寶，其內部的“氣”必然與衆不同。
然而，讓我意外的是，我的內勁注入金簪後，竟如泥牛入海，沒有引起絲毫的反應。它就像一塊普通的金屬，內部結構平平無奇。
不對。
我皺起了眉。
如果它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飾品，絕不可能引來那種級別的殺手，更不可能被一個神秘的“主上”稱之爲“鑰匙”。
其中必然有我尚未發現的玄機。
我閉上眼，將全部心神沉浸其中，感知力提升到了極致。這一次，我不再用內勁去試探，而是用精神力，去“看”。
在我的精神感應中，金簪的內部，不再是死寂一片。我能“看”到，無數比塵埃還要細微的、肉眼和任何儀器都無法探查到的金色符文，遍布在金簪的每一個角落。這些符文構成了一個極其復雜而玄奧的法陣，將金簪的核心，層層疊疊地封印了起來。
而在那封印的最深處，我隱約感覺到了一股……一股浩瀚、古老、而又磅礴的能量波動！
那股能量，仿佛沉睡的火山，一旦爆發，足以驚天動地！
原來如此！
我緩緩睜開眼，眼神中閃過一絲了然。
這支金簪，根本不是什麼飾品，而是一件被高人以無上手段封印起來的法器！而那個所謂的“鑰匙”，恐怕指的，就是解開這層封印的方法！
老頭子，你讓我娶的這個老婆，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啊。
“怎麼樣？你……看出什麼了嗎？”蘇清瑤見我久久不語，忍不住小聲問道。
“沒什麼，就是做工比較別致。”我隨口敷衍了一句，將金簪遞還給她，“這東西，以後別再戴了。”
“爲什麼？”蘇清瑤接過金簪，緊緊地握在手心。
“因爲你太弱了。”我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保護不了它。戴着它，只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把它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在你身上。”
我的話很直接，也很傷人，但蘇清瑤這次卻沒有反駁。
經歷了剛才的生死一瞬，她深刻地體會到了自己的弱小與無力。在真正的黑暗與暴力面前，她引以爲傲的財富、地位和智慧，都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她默默地將金簪放進了自己的手提包最深處，然後拉上了拉鏈，仿佛這樣就能將危險隔絕在外。
車子一路無話，很快便抵達了市中心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蘇氏集團”四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裏，就是蘇清瑤的戰場。
車子在地下車庫停穩，我和她並肩走向電梯。
一路上，所有見到蘇清瑤的員工，都恭敬地停下腳步，躬身問好：“蘇總好！”
他們的目光，在落到我這個陌生男人身上時，都充滿了好奇、探究和一絲不加掩飾的八卦。
蘇清瑤恢復了她冰山總裁的本色，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對周圍的目光恍若未聞，徑直走進了她的專屬電梯。
我也跟着走了進去。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
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蘇清瑤看着電梯鏡面裏，自己那張雖然化了精致的妝容，卻依然掩不住一絲蒼白的臉，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
“謝謝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真誠。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我看着她，“這是你未婚夫的責任。”
蘇清瑤的嬌軀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只是那一直緊繃的肩膀，似乎放鬆了幾分。
“叮——”
電梯抵達頂層，總裁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個穿着職業套裙、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十分幹練的女助理，正焦急地等在門口。
正是昨天那個試圖用一百萬打發我的琳達。
當她看到蘇清瑤，剛想開口匯報工作，目光卻猛地瞥見了我，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她的臉上，瞬間血色褪盡，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恐懼。
顯然，趙家一夜覆滅的驚天消息，她已經知道了。而我這個昨天還被她當成鄉巴佬和騙子的男人，此刻，卻和她的老板，並肩站在一起。
這兩件事聯系起來，讓她瞬間想到了一個讓她頭皮發麻、手腳冰涼的恐怖可能。
蘇清瑤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道：“琳達，通知所有部門總監，十分鍾後，會議室開會。”
說完，她便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我則饒有興致地看着那個已經嚇傻了的女助理，對她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
“我們又見面了。”
琳達的身體，篩糠般地抖了起來。
看來，從血腥的戰場，回到這衣冠楚楚的商場，似乎也別有一番樂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