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昭沒有吭聲,只是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腳,她坐在這裏削了一上午的土豆。從最開始的生疏到現在又快又好,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沒過多久,店家就把米線送過來了,杜小昭看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米線,那蒸騰而起的熱氣攜帶着獨特的香氣,一個勁兒地往她鼻腔裏鑽,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嚨下意識的滾動。
對於這全然陌生的誘惑,杜小昭的心中滿是新奇和渴望,在她過往十六年的生活裏,這樣的食物從沒出現過。
杜小茜給她點的是土雞米線。杜小昭挑起一筷子送入口中,那鮮美的味道一下子在嘴巴裏散開,土雞的香味直往腦袋裏鑽。“真好吃呀!”杜小昭忍不住在心裏贊嘆着。
吃完東西,杜小茜正準備拉着杜南飛偷偷溜走,被眼尖的戴春瑩一把薅住後脖頸拽了回來。杜小茜以爲戴春瑩不讓她出去玩,又踢又鬧的吼道:
“我都忙了一早上了,還不讓我去玩,不就吃你一碗米線嗎,還不給走了。”
“你就只吃我一碗米線?你吃我的可多了去了。”
戴春瑩有些好笑的看着這個古靈精怪的二女兒,接着說道:
“你大姐剛來不熟悉,你們找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帶她去轉轉。”
說着,看了看杜小昭,從圍裙裏掏出三張紅燦燦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
杜小昭看着那幾張的百元大鈔,心中一驚,呆呆的站在原地,既不說話,也不伸手接錢。
“是不是錢面額太大,你不敢放身上呀?”
戴春瑩像是忽然反應過來,收回了遞錢的手。
“那邊桶裏有零錢,你要用多少自己拿,你妹妹她們平時都是自己從裏面取錢花的。”
說着指了指電子秤旁邊的塑料桶。
這桶裏裝的是每天賣土豆收到的錢,五十以下的算零錢錢,放在裏面用於找補,一百元的則會收起來。
杜小昭沒有去拿桶裏的錢,一聲不吭地轉身拿了把削皮刀,坐在小凳子上削起土豆來。
杜小茜見她這副模樣,心裏很是火大,用力掙脫戴春瑩的手,嘴巴裏面嘟囔着:
“看吧看吧,人家都不想理你,我就說不要接她來昆明吧。”
說完,氣沖沖的打開錢桶,抓了兩張二十元的紙幣,拖着還有懵懵懂懂的杜南飛就走了。
“小茜被我們寵壞了,她心地不壞的,你別往心裏去。爸爸媽媽一直都盼着你能早點來我們身邊。”
戴春瑩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杜小昭,小心翼翼的解釋着。這孩子太過於沉默寡言了,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見杜小昭雖然沒有吭聲,但臉色並無異樣,才暗自鬆了口氣,也坐在一邊削起土豆來。
下午三點多些,菜場裏的顧客又慢慢多了起來。
盡管杜關明送完貨回來也加入了削皮的行列,但除了人家預訂好的兩百斤,攤子上也要零賣一些,這個數量實在大了些。往常他們都會在頭一天的晚上先削好一些準備着,昨晚因爲杜小昭回來,一高興就把這事兒忘了。
“要不你去大胡子那兒看看,他要是有削好的,你就稱了拿過來,沒有的話也讓他幫忙削點,到時候有多少算多少,該多少錢咱們結給他。”
戴春瑩看着杜關明,提議道。
戴春瑩口中的大胡子名叫史老五,因爲長了滿臉的絡腮胡,所以大家都叫他大胡子。跟他們是同鄉,比他們早來了好幾年,在旁邊巷道裏開了個門面,也是專門賣土豆的。可能是位置沒選好,生意不咋樣。杜關明有時候太忙送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分幾家餐館的土豆給他送,兩家關系一直不錯,沒有“同行是冤家”那那種情況。
杜關明點點頭,起身去找大胡子了。
“你大胡子叔叔有個女兒叫小雪,說起來還是你同學呢,”
杜關明走後,戴春瑩接着說:
“那天我跟她一起去批發市場進洋芋,閒聊時提到你,她說跟你是初中同學,認識你。我跟她說了你過幾天要來昆明,她還很開心呢,說以後就有伴了。”
就在戴春瑩說話的間隙,攤子上又圍滿了買土豆的顧客,她迅速地扯起塑料袋,稱好重量算好錢,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地忙碌起來。
杜小昭有些意外,她的中學同學姓史的並不多,女生就一個,幾乎是戴春瑩話剛說完,她就猜到是誰了。
是史雪容吧,那個長得眉清目秀,皮膚超級白的女孩子,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有些靦腆。
杜小昭跟她並不熟,她性格冷淡得很,從不主動交朋友。對她印象深是因爲她初二時做了件震驚所有人的事情。
那是初二暑假開學的第一次摸底考,那天,班主任王老師抱着厚厚的一壘試卷走了進來,她先是表揚了成績穩步向前的那一部分同學,杜小昭也在其中,這一年,爲了能去三樓旁聽,杜小昭可謂是專心致志,她的努力,老師同學都看在眼裏。
表揚完優秀的同學後,王老師語氣一轉:
“這次考試某位同學成績很反常,自己平時什麼樣子我會不知道嗎,這次的答題思路和水平完全不像她平時的水平。”
老師掃視一圈,
“是誰就不要等我親自點名了,自己站出來吧。”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教室裏氣氛變得很緊張。過了兩三分鍾,並沒有同學主動站出來,王老師臉色變得很難看。
“史雪容,站起來。”
王老師忽然很大聲地說道。這個平時很膽小害羞的女孩被嚇了一跳。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小聲地辯解:
“我沒有作弊。”
“你沒有作弊?那你這成績怎麼來的?你自己什麼樣自己不清楚嗎,蠢得跟頭豬似的,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那鬼鬼祟祟的樣子,有你這樣的學生簡直是班級的恥辱。”
王老師怒目圓睜,大聲呵斥道。
“我說了我沒有作弊,你愛信不信。”
不同於剛才的怯懦,史雪容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
“你說你沒有作弊,那你怎麼證明?”班主任還是不依不饒。
“我死,我死能不能證明?”
史雪容的聲音帶着哭腔,眼神變得狠厲又決然。不等大家反應,踩着凳子猛地一下從窗戶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