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新認識的朋友,他對探險也很感興趣。”
“噢~原來只是朋友,男生還是女生呀?”
譚馨月拉長尾調追問,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她敢打包票,這個叫小尋的定然是個男生!
認識年念這麼多年,自家好友什麼時候是發自肺腑的真情,什麼時候又只是浮於表面的溫柔小意。
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阿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婚了。”
年念有些無奈,指尖輕輕攪動杯中咖啡,依稀幾塊浮沫晃蕩在液面。
“那咋了?阿念你們一沒打證二沒婚禮,嚴格意義上你是年小姐不是梁太太!要我說你就管他什麼年家、梁家的,都21世紀了還搞包辦婚姻這套封建陋習呢!”
外表軟萌的譚馨月一拍桌子振振有詞,氣勢凜然儼然是個小辣椒。
“阿月。”
“阿念!”
譚馨月很是恨鐵不成鋼,
“反正梁斯意這個睜眼瞎也不喜歡你,感情裏沒有愛的才是第三者,你別等到錯過才追悔莫及!”
至交好友的一番話如同朝年念的心湖投入一顆石子,起初還風平浪靜,直至石子沉入湖底掀起陣陣漣漪。
一切自欺欺人才戛然而止。
從咖啡廳出來,又和譚馨月在商場一番痛快買買買。
年念拎着大包小包到回到家,頗有些心不在焉地推開別墅門。
換好鞋正準備上樓,餘光瞥見沙發上的清雋身影,愣在原地輕喊。
“老公?”
平日梁斯意這個時間仍在學校,沒想到今天倒是回來得早。
男人雙腿交疊,斯文優雅。神色卻晦暗不明,也不知於黑暗中端坐等待了多久。
此刻肆無忌憚地盯着妻子,“怎麼才回來?”
令年念產生一種錯覺,好似撞進窒息沉悶的幽潭,深不見底,不見天光。
尚未來得及張嘴,耳側又傳來男人略帶沙啞的詢問。
“你有心事?”
年念有些吃驚男人敏銳的觀察力,不動聲色舒展笑顏,唇角梨渦淺淺。
“沒呀,今天和阿月去商場買了很多。快到每月回老宅吃飯的日子,還有你和媽的那份呢。”
不知哪句話觸動情緒,梁斯意肉眼可見變得有些愉悅。
起身接過年念手中的購物袋,又亦步亦趨跟在女人身後。
直至年念將買好的東西一一分類歸納好,餘光又瞥見仍佇立在旁未曾離去的梁斯意。
年念有些莫名,“老公,你是有事嗎?”
男人喉結輕滾,琥珀色瞳仁倒映出妻子嬌小玲瓏的身影。
半晌吐出幹澀的兩個字。
“禮物。”
年念:?
沒想到梁斯意竟然會主動開口朝她討要禮物,年念感到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梁斯意這次沒再吭聲,眼神驟然一黯,淡淡搖頭轉身離去。
暖黃燈光映落,修長清瘦的背影竟顯一絲落寞。
年念幾乎是下意識便喊住,“稍等,我拿給你。”
半晌從精美絕倫的禮盒堆中翻找出一條領帶。
質地柔軟光滑,靛青的底子裏遊動着幽藍的暗涌,仿若一泓凝固的暮色。
女人伸手遞過,“你要戴上試試嗎?”
本以爲梁斯意會拒絕,一條領帶罷了,不值得大動幹戈一試,卻沒想到男人沒有猶豫便應了聲。
今晚的梁斯意有些奇怪,年念有些詫異地偷偷覷了男人一眼。
難道梁斯意在學校裏被穿小鞋?
又或是編程遇見瓶頸?
不應當呀。
盡管年念時常埋怨梁斯意過於不近人情,眼中只有學術研究。
但毋庸置疑的是,梁斯意其人,光風霽月、睿智又磊落。在計算機科學領域注定是衆星捧月、閃閃發光的存在。
相當識趣地將心中疑問憋住,年念踮起腳尖,動作不太熟練,帶着一絲遲疑。
兩人雖然夫妻生活和諧,但系領帶這種事,更像是親昵無間的愛人才有的舉動。
冰涼絲緞滑過指腹,又貼上男人頸側溫熱肌膚。
纏繞、交叉、勾弄,指節不經意間捻過那顆殊色的朱砂痣。
“嗯……”
梁斯意垂着眼,視線沉沉落在年念蝶翼般輕顫的睫毛上,喉間溢出低低喟嘆,於夜色中平添幾分曖昧。
終於捏住領帶窄端,輕輕向上推送,一個挺闊的溫莎結成型。
年念微微呼出一口氣,正欲將手抽離,梁斯意卻突然俯身靠近。
年念霎時僵在原地,帶着清冽鬆香的氣息縈繞鼻尖。
唇瓣相距僅有三公分。
就在年念準備閉上眼時,男人卻戛然而止。伸手撣撣她柔順垂落的發梢,原來那裏不知何時沾了張標籤。
“早點睡,我去書房。”
“嗯。”
兩人的對話官方又簡潔,好似只是同住屋檐下相敬如賓的陌生人。
等“啪嗒”一聲門關上,衣物間再次恢復寂靜,只留下女人獨自收拾的忙碌身影。
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兩年來,梁斯意從未變過。
無趣、沉悶,又冷漠。
鮮少有能牽動其情緒的存在。
也或許是同她沒有什麼感情,除卻在外扮演恩愛夫妻時,兩人相處的時間極少。
柳眉下,杏眼閃過糾結猶豫,顯然正搖擺不定。
倏然手機叮咚一聲,將年念神遊的思緒拉回現實。
彈窗顯示來自溫尋。
【年年,我想你了。】
【明天我沒課!探險協會和學校的課都沒有,我們一起看電影嗎?】
【年年要是忙也沒關系啦。】
少年字裏行間的小心翼翼與試探都令年念感到心疼、愧疚。
阿月,或許……
你說的對。
一牆之隔的書房。
窗外月光皎潔,懸掛一輪明月。
筆記本電腦攤開後泛着微弱藍光,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尚未寫完的代碼。
梁斯意卻無心繼續。
將無框眼鏡摘下,那雙瑞鳳眼晦暗沉浮,不復往日清明。
好想念念……
但老婆逛一天累壞了。
還是讓老婆好好休息吧。
低頭望半晌,認命般長嘆一口氣。
腦中閃過幀幀女人的笑靨,最後停留在方才低頭打領帶時那專注無比的目光,仿佛他梁斯意,是年念的珍寶。
念念……
好想老婆……
手臂內側的淡青色血管隱約跳動,宛如冬日河床下涌動的暗流。
倏然將脖間妻子剛爲自己戴上的領帶扯下。
又放在鼻下猛吸一大口,似有若無傳來一陣幽蘭香,同年念的味道如出一轍。
就好像是年念此刻正在和他熱吻。
這個認知深深刺激大腦皮層,令梁斯意感到莫名的亢奮,帶着幾分貪戀地再次輕嗅。
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旅人,不知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