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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禮的心髒猛地一縮,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瞬間席卷了他。
那股讓他窒息的恐慌,從胸口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讓他渾身冰冷。
他顫抖着伸出手,指尖幾乎不敢碰觸,虛虛地探向文玉寧的鼻下。
沒有,什麼都沒有。
沒有一絲一毫的溫熱氣息。
周圍的尖叫、人群的騷動,所有聲音仿佛都隔了一層厚厚的屏障,變得模糊不清。
沈硯禮的世界裏,只剩下地上這個如花朵般枯萎了的女人。
那張清冷脫俗的臉上,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只剩嘴角那抹刺眼的紅。
“寧寧?”
他蹲下身,動作笨拙又小心,像是怕碰碎一件珍寶,將她輕輕抱進懷裏。
懷裏的人,身體冰涼,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文玉寧?你別嚇我......你起來。”
此時此刻,沈硯禮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求。
可她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硯禮哥,姐姐......她怎麼了?”
蘇晚星被保鏢扶着,臉上還帶着驚魂未定的表情,此刻卻刻意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湊過來。
沈硯禮像是沒聽見,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懷裏的人身上。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他瘋了似的沖着周圍的人大吼。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不必了,沈施主。”
住持方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幾個僧人,神情肅穆。
方丈的目光落在沈硯禮懷中的文玉寧身上,捻着佛珠的手停頓了一下,深深嘆了口氣:“玉寧塵緣已了,魂歸西天,這是她的命數。”
“你胡說八道什麼!”
沈硯禮猛地抬頭,雙眼猩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他吼道:“她不會死!她只是在跟我鬧脾氣!她最會用這種把戲了!”
他一邊說,一邊更緊地抱住文玉寧。
仿佛這樣就能把她的體溫捂熱,把她的魂魄留住。
方丈搖了搖頭,聲音裏帶着悲憫:“沈施主,貧僧是玉寧的師父,她的身體狀況,貧僧最清楚。”
“她在這俗世已無牽掛,如今遭遇此劫,也是佛祖的指引,還請施主放手,讓貧僧帶她的遺體回寺廟,好生安葬。”
“帶走?”
沈硯禮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笑了起來,聲音卻比哭還難聽。“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沈硯禮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憑什麼帶走她?你有什麼資格?”
他死死護着懷裏的人,警惕地看着方丈。
方丈看着他偏執瘋狂的模樣,沒有再與他爭辯,只是對身後的一個僧人遞了個眼色。
那僧人會意,上前一步,從文玉寧掉落在地的那個小布包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雙手呈了上來。
那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沈施主,”方丈的聲音平靜無波,“玉寧在世間唯一的親人是她的母親,如今她母親也已西去。”
“至於你......她早已與你再無瓜葛。”
說着,那張紙被展開,遞到了沈硯禮的眼前。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離婚協議書。
最下方,是兩個籤名。
一個,是文玉寧清秀瘦削的字跡。
另一個,龍飛鳳舞,則是他沈硯禮自己的親筆籤名。
轟的一聲。
沈硯禮的腦子徹底炸開了。
他愣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份協議,像是要把它盯出個洞來。
怎麼可能?
他什麼時候籤過這種東西?
他不可置信地一把奪過那張紙,指尖因爲用力而泛白。
那熟悉的字跡,他自己寫了無數遍的籤名,絕不可能有假。
這就是他的字。
是什麼時候......
一個模糊的畫面猛地闖入腦海。
就在昨天,蘇晚星拿着一份文件,笑得甜膩膩地湊到他面前,說是公司的一個合作案,讓他籤字。
當時他因爲信任蘇晚星,根本沒看,隨手就籤了。
是他......親手籤的。
方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再多言,對身後的僧人一揮手。
幾個僧人立刻上前,想要從他懷裏接過文玉寧。
“不準碰她!”
沈硯禮猛地回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他抱着文玉寧踉蹌着後退。
“誰都不準碰她!”
可他此刻心神大亂,力氣也像是被抽空了。
方丈趁他愣神的瞬間,親自上前,沉聲道了句“得罪了”,然後幾人合力,還是將文玉寧的“遺體”從他懷中帶走了。
“文玉寧!”
他嘶吼着想追上去,卻被方丈的人死死攔住。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被僧人們抬着,一步步走遠,最後消失在寺廟厚重的大門之後。
徹底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