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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面還說了什麼,溫以然已經聽不清了。
溫熱的血從額角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當溫以然再次被推上救護車時,隨車的醫生和護士看到她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模樣,眼中都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心疼。
這已經是短短時間內他們第三次接手這位遍體鱗傷的女人了。
急救,檢查,緊急手術處理她身上的外傷和可能的內出血。
當醫生告訴她,雖然經歷了重擊和驚嚇,但胎兒生命力頑強,奇跡般地保住了時,溫以然麻木的眼底終於泛起一絲漣漪。
她輕輕撫上小腹,這個孩子或許是真的想留下來陪她這個一無所有的媽媽吧。
手術室的門打開,麻藥的效果還未完全褪去,意識昏沉間,她看到蕭望舒就等在門外。
然而,他看向她的眼神,卻不是劫後餘生的欣慰,而是一種焦灼的慌亂。
他甚至沒先問她一句怎麼樣,孩子怎麼樣,就一個箭步沖到她床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以然,簡希舊傷復發,情況很危險,需要緊急輸血!她是特殊的熊貓血,血庫告急,我查過了,只有你的血型和她匹配!”
旁邊的護士已經聽不下去了,一把推開蕭望舒的手,厲聲喝道:“蕭先生!你瘋了嗎?”
“蕭太太剛剛經歷重傷和手術,身體極度虛弱,她還懷着孕!孕婦絕對不能獻血!這會要了她的命的!你到底清不清楚?”
蕭望舒被推開,眼神裏閃過一絲煩躁和不耐。
他看向溫以然,語氣軟了幾分:“以然,就抽一點點,不多,不會有大影響的。”
“簡希她等不了,她當初爲了救我差點沒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
溫以然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比劃着。
‘她救過你的命。’
‘所以我活該用我的血,我的孩子,我的命去還?’
‘蕭望舒,你聽清楚。’
‘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從我這裏,拿走一滴血,去救她。’
見她拒絕,蕭望舒眼神一暗,最後一絲僞裝的耐心也消失了。
他俯身,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以然,別逼我。”
拿出手機飛快地調出一張照片,屏幕幾乎要貼到她的眼前。
照片上是她在那個地獄般的包間裏,衣衫被撕裂,渾身傷痕,眼神絕望無助的模樣。
溫以然的呼吸驟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
原來當時他和簡希一直在看着,看着她被侮辱,被毆打並拍下了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你也不想讓簡希把這種照片發到網上吧?那天的新聞已經讓你聲名狼藉,如果這種更不堪的流出去。”蕭望舒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呢喃,“只要你乖乖給簡希獻血,我就讓她把底片刪了,好不好?”
溫以然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
‘你到底還有沒有底線?我是你的妻子!我肚子裏還懷着你的孩子!’
蕭望舒搖了搖頭,語氣淡漠如冰:
“只要是簡希需要,底線算什麼?”
“妻子?”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從你拒絕籤字,不肯成全她開始,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現在,我只問你,獻,還是不獻?”
他看着溫以然眼中最後一點微光徹底熄滅,知道她妥協了。
滿意地直起身,對旁邊目瞪口呆、氣得渾身發抖的護士冷聲道:“準備抽血。”
“不行!絕對不行!”護士試圖阻攔,卻被蕭望舒帶來的保鏢毫不客氣地隔開。
溫以然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被半推半就地帶往抽血室,看着鮮紅的血液一點點被抽離身體。
結束後,那袋鮮血便立刻送往簡希所在的手術室。
蕭望舒的目光追隨着那袋血,直到它消失在走廊盡頭,離開前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抽血室的護士正在收拾器械,準備扶溫以然回病房。
就在這時,另一位進來幫忙的年輕護士無意間瞥見溫以然坐着的椅子下方,失聲尖叫起來:
“血!好多血!來人啊!快來人啊!”
溫以然茫然地順着她的視線低頭,只見自己病號服的褲腿已被溫熱的、不斷涌出的鮮血浸透。
她眼前最後看到的,是聞聲沖進來的醫護人員驚慌失措的臉,以及遠處一直沒有回頭看她的蕭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