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世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林野換了身幹淨衣服,坐在書桌前盯着那片銀色羽毛發呆。羽毛上的藍光已經淡了許多,卻依然能看清蘇晚的字跡 ——“今晚子時,我在你家閣樓等你”。
樓下傳來媽媽做飯的聲音,鍋碗瓢盆碰撞的響動襯得房間格外安靜。林野摸了摸褲兜裏的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些。他打開微信,點開蘇晚的頭像 —— 那是一只停在窗台上的飛鳥,背景是模糊的森林。他猶豫了很久,終究沒打出一個字。
“在想什麼?” 夏梔的消息突然彈出來,後面跟着個皺眉的表情,“結界布好了,我和阿銀在你家後巷的老槐樹下守着,有情況會給你發信號。”
林野回了個 “知道了”,剛放下手機,就聽到敲門聲。媽媽端着一盤切好的西瓜走進來:“小野,今天怎麼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功課太累了?” 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羽毛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羽毛?還挺好看的。”
“同學送的書籤。” 林野慌忙把羽毛塞進課本,心裏咯噔一下。他從沒對媽媽撒過謊,此刻卻覺得喉嚨發緊。
媽媽沒多想,放下西瓜摸了摸他的頭:“早點睡,別熬夜。對了,蘇晚那孩子剛才托人送了袋餅幹過來,說是謝禮,我放你床頭櫃上了。”
林野愣了愣:“她怎麼知道我家地址?”
“說是問班主任要的,” 媽媽笑着轉身,“這孩子真懂事,比夏梔那丫頭貼心多了。”
關上門的瞬間,林野沖到床頭櫃前。那是袋包裝簡單的燕麥餅幹,袋子上沒有任何商標,只有一個用藍色墨水畫的飛鳥圖案,和蘇晚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他捏着餅幹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拆開了 —— 餅幹的香氣裏,混着一股淡淡的鬆木香,和回音林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突然想起阿銀的話:“守序派的引光者,會用自然的氣息傳遞善意。”
時間在等待中過得格外慢。林野躺在床上,數着牆上時鍾的滴答聲,直到指針指向十一點五十。他悄悄爬起來,踮着腳溜上閣樓。
閣樓裏比白天更暗,只有月光透過氣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舊衣櫃的門果然又開了條縫,裏面透出極淡的藍光,像在呼應他口袋裏的鑰匙。
“我來了。” 林野輕聲說,話音剛落,衣櫃裏的白霧緩緩涌出來,在地板上凝結成一個模糊的身影。
蘇晚從白霧裏走出來,身上換了件深藍色的連帽衫,兜帽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嘴角那兩個淺淺的梨渦。她手裏拿着那枚銀色的小鑰匙,藍光比白天更亮了些。
“你果然會來。” 蘇晚的聲音很輕,帶着點笑意,“我還以爲你會讓夏梔把我打一頓再問話。”
“你到底是誰?” 林野開門見山,“爲什麼會有鑰匙?爲什麼知道回音林?”
蘇晚走到他面前,抬起頭,兜帽滑落下來,露出淺棕色的眼睛。月光照在她臉上,那圈淡藍色的紋路清晰可見:“我是守序派的引光者,蘇晚。這枚鑰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她說等界門再次不穩定時,要找到守界人的後代,一起修復霧障。”
“你外婆認識我外婆?”
“不僅認識,她們是戰友。” 蘇晚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有兩個年輕女孩,一個穿着粗布褂子(看眉眼像年輕時的外婆),另一個穿着淺藍色的裙子,手裏拿着和蘇晚同款的銀色鑰匙,“五十年前修復界門時,我外婆是守序派的代表,和你外婆一起在霧障裏待了三個月。”
林野盯着照片,突然想起外婆相冊裏有張缺了一角的合影,原來缺的那角是蘇晚的外婆。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說?”
“因爲激進派在找我。” 蘇晚的眼神暗了暗,“我外婆去世前把霧障的地圖藏在了我鑰匙裏,激進派想搶走地圖,打開界門釋放暗能量。我轉學來,一是爲了找你,二是爲了躲開他們的追蹤。”
她舉起銀色鑰匙,鑰匙的藍光突然暴漲,在牆上投射出一張復雜的地圖,上面用紅點標出了霧障的三道裂痕:“這是最新的霧障地圖,裂痕比三天前擴大了一倍,再不想辦法,後天午夜就會徹底崩裂。”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我們該怎麼辦?”
“用兩把鑰匙的能量,在裂痕處重築能量屏障。” 蘇晚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鑰匙上,“守界人的鑰匙主‘守’,引光者的鑰匙主‘引’,只有兩者合一,才能中和暗能量。”
就在這時,閣樓的地板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氣窗的玻璃 “啪” 地一聲碎了。阿銀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帶着焦急:“林野!快帶蘇晚進衣櫃!激進派的人來了!”
蘇晚的臉色瞬間變了:“是蝕影群!它們找到這裏了!”
林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蘇晚拉着沖進了衣櫃的白霧裏。身後傳來蝕影的嘶吼聲,還有夏梔小刀劃破空氣的銳響。
白霧合攏的瞬間,林野回頭看了一眼 —— 閣樓的地板上涌進無數黑色的影子,像潮水般淹沒了月光,阿銀的銀色長杖在黑影中亮起,像一座孤獨的燈塔。
“他們會沒事嗎?” 林野的聲音發緊。
“阿銀的結界能撐半小時,” 蘇晚拉着他往森林深處跑,銀色鑰匙的藍光在前方引路,“我們必須在半小時內趕到霧障,否則他們的犧牲就白費了!”
兩人在回音林裏狂奔,發光的藤蔓不斷掠過他們的臉頰,透明的飛鳥在頭頂盤旋,發出尖銳的鳴叫,像是在警示什麼。林野緊緊攥着鑰匙,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暗能量越來越濃了,空氣裏的焦糊味幾乎讓人窒息。
“快到了。” 蘇晚突然停下腳步,指着前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霧,“那就是霧障的入口,第一道裂痕就在裏面。”
黑霧像有生命似的翻滾着,隱約能看到裏面有黑色的影子在晃動,發出刺耳的尖嘯。
林野深吸一口氣,握緊了鑰匙:“怎麼重築屏障?”
“把你的鑰匙貼在裂痕上,我來引導能量。” 蘇晚的眼神很堅定,“記住,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鬆開鑰匙 —— 那是暗能量在幹擾你的意識。”
她率先走進黑霧,銀色鑰匙的藍光在前方劈開一條通路。林野緊隨其後,剛踏入霧障,就聽到無數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有人在低聲詛咒,又像有人在哭嚎,聽得他頭皮發麻。
“別聽!” 蘇晚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集中精神!”
林野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忽略那些聲音。黑霧深處,一道猙獰的裂痕出現在眼前,黑色的暗能量正從裂痕裏瘋狂地涌出來,邊緣那絲銀色的光芒已經微弱到幾乎看不見了。
“就是這裏!” 蘇晚舉起銀色鑰匙,貼在裂痕的左側,“快!把你的鑰匙貼在右側!”
林野立刻照做,銅色鑰匙與銀色鑰匙的藍光在裂痕中央交匯,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裂痕裏的暗能量像沸騰的水般翻滾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無數黑色的影子從能量裏鑽出來,撲向他們的臉。
“堅持住!” 蘇晚的額頭上滲出冷汗,銀色鑰匙的光芒開始閃爍,“還差最後一步……”
林野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暗能量拉扯,眼前不斷閃過外婆去世前的畫面,耳邊是媽媽的哭聲,還有蝕影嘶吼的聲音。他的手指開始發軟,鑰匙差點從手裏滑落。
“想想你外婆!” 蘇晚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她當年就是這樣守住界門的!想想回音林的光!想想阿銀和夏梔!”
外婆的笑容、夏梔的吐槽、阿銀的琥珀色眼睛…… 無數畫面在腦海裏閃過,林野猛地握緊鑰匙,銅色鑰匙的藍光突然暴漲,與銀色鑰匙的光芒完美融合,形成一個巨大的藍色光環,將整個裂痕包裹起來。
暗能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被光環徹底壓回了裂痕裏。那些黑色的影子像冰雪遇陽般融化,消失在黑霧中。
裂痕開始緩緩愈合,邊緣重新泛起柔和的藍光,和回音林的藤蔓一模一樣。
林野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蘇晚也累得靠在岩壁上,銀色鑰匙的光芒漸漸平息。
“第一道裂痕…… 補上了。” 她的聲音帶着疲憊,卻笑得很開心,“還有兩道,我們……”
話音未落,黑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一股比剛才強十倍的暗能量從霧障深處涌出來,蘇晚的銀色鑰匙瞬間被震飛,撞在岩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影從黑霧裏走出來,臉上戴着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嘴角一抹冰冷的笑。他手裏拿着一根黑色的長杖,杖頭鑲嵌着塊黑色的晶石,正發出幽幽的光。
“守序派的小丫頭,守界人的小崽子,” 黑衣人開口,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以爲補好一道裂痕就贏了?太天真了。”
蘇晚臉色慘白:“激進派的首領…… 墨塵!”
墨塵的目光落在林野手裏的銅色鑰匙上,面具下的眼睛閃過一絲貪婪:“五十年了,終於等到兩把鑰匙齊聚。有了它們,界門就是我的了!”
他舉起黑色長杖,杖頭的晶石射出一道黑色的光帶,直撲林野的胸口。
“小心!” 蘇晚撲過來推開他,光帶擦着林野的胳膊飛過,擊中了身後的岩壁,瞬間腐蝕出一個大洞。
林野看着蘇晚胳膊上被光帶掃過的地方,衣服已經被腐蝕出一個黑洞,皮膚也泛起了黑色的紋路,心裏一緊:“你怎麼樣?”
“別管我!” 蘇晚把他往身後推,“他的長杖能吸收能量,快用鑰匙的藍光刺他的面具!那是他的弱點!”
墨塵冷笑一聲,再次舉起長杖。這次的光帶更粗了,像一條黑色的巨蟒,纏向兩人的腰。
林野突然想起阿銀的長杖技法,握緊鑰匙縱身躍起,借着岩壁的反作用力,將全身的能量都灌注到鑰匙上,藍光像一把鋒利的劍,直刺墨塵的面具。
“找死!” 墨塵沒想到他會主動攻擊,慌忙用長杖去擋。
藍光與黑色光帶在半空碰撞,發出刺耳的 “滋滋” 聲。林野感覺手臂快要被震斷了,鑰匙的藍光也開始閃爍,像是快要支撐不住。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的光帶突然從霧障外射進來,精準地擊中了墨塵的面具。面具發出一聲脆響,裂開了一道縫。
“誰?!” 墨塵怒吼着回頭。
阿銀和夏梔從黑霧裏沖出來,阿銀的長杖還在發光,夏梔的小刀上沾着黑色的血跡,顯然剛經歷過一場惡戰。
“你的對手是我們。” 阿銀的聲音冰冷,長杖直指墨塵,“欺負小輩,算什麼本事?”
墨塵看着突然出現的兩人,又看了看手裏開始閃爍的黑色長杖,突然冷笑一聲:“今天算你們運氣好。但後天午夜,霧障徹底崩裂時,我會再來的 —— 到時候,沒人能救你們。”
他轉身化作一道黑煙,消失在霧障深處。
黑霧漸漸散去,露出後面鬱鬱蔥蔥的森林。林野扶住快要摔倒的蘇晚,她胳膊上的黑色紋路還在蔓延,臉色蒼白得像紙。
“這是暗能量侵蝕,” 阿銀蹲下身檢查她的傷口,眉頭緊鎖,“必須用共鳴泉的水清洗,否則會蔓延到心髒。”
夏梔從背包裏掏出一個銀色的小瓶子,塞給林野:“這是我外公留下的療傷藥,能暫時壓制暗能量。我們先回共鳴泉,剩下的兩道裂痕,只能等蘇晚好了再說。”
林野接過藥瓶,看着蘇晚蒼白的臉,突然想起她撲過來推開自己的瞬間。他握緊手裏的銅色鑰匙,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銀色鑰匙,突然明白阿銀的話 —— 守界人與引光者,從來都不是敵人。
月光透過霧障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兩把鑰匙上,藍光交織在一起,像一條跨越半個世紀的紐帶,將兩代人的使命緊緊連在了一起。
而遠處的森林深處,墨塵的黑色身影站在第二道裂痕前,手裏的長杖發出幽幽的光。他看着裂縫裏翻滾的暗能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遊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