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沒有真的去圖書館。他揣着銅色鑰匙,繞到小區後面的廢棄公園 —— 這裏少有人來,高大的梧桐樹葉能遮住大部分陽光,剛好適合練習能量技法。
他找了張布滿青苔的石凳坐下,掏出手機反復播放阿銀發的口訣語音。“左引右守,光隨影動……” 口訣像繞口令似的在舌尖打轉,手裏的鑰匙卻沒什麼反應,藍光只是有氣無力地閃了閃,像快沒電的手電筒。
“到底怎麼回事?” 林野皺着眉,把鑰匙平放在掌心。按照外婆日記裏的記載,調動鑰匙能量時,要想象自己的血液在跟着藤蔓花紋流動,可他試了十幾次,除了掌心出汗,鑰匙依舊沒動靜。
一陣風吹過,梧桐樹葉 “沙沙” 作響,林野突然想起共鳴泉的能量波動。他閉上眼睛,試着模仿泉水三分鍾一次的起伏節奏呼吸,同時讓意念跟着鑰匙的紋路遊走。
“呼 —— 吸 ——”
第三次呼氣時,指尖的藤蔓花紋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震動。鑰匙的藍光緩緩亮起,在石凳上投下跳動的光斑。林野心裏一喜,剛想加大能量輸出,藍光卻 “噗” 地滅了,像被風吹熄的燭火。
“急什麼?”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林野猛地回頭,看到夏梔背着包站在不遠處,手裏還拿着兩瓶礦泉水。“阿銀讓我來給你送這個。” 她把其中一瓶扔過來,“蘇晚說,雙鑰共鳴需要‘情緒錨點’,你得想着最想守護的東西,能量才會穩定。”
“情緒錨點?” 林野接住礦泉水,瓶身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些。
“就是能讓你瞬間充滿力量的回憶。” 夏梔在他身邊坐下,擰開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我外公說,當年你外婆的錨點是她媽媽留下的銀鐲子,蘇晚外婆的錨點是……” 她頓了頓,“是一張全家福。”
林野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外婆坐在閣樓的搖椅上,手裏拿着那台舊收音機,陽光透過氣窗照在她花白的頭發上,她說:“小野,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守護不是負擔,是因爲有想留住的人。”
掌心的鑰匙突然發燙,藍光毫無預兆地暴漲,像握住了一團跳動的火焰。林野甚至能 “看到” 能量順着手臂往上爬,在肩膀處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旋轉的節奏竟和口訣的韻律完全吻合。
“成了!” 夏梔眼睛一亮,“快試試‘雙鑰相擊’的動作!”
林野按照外婆日記裏的圖示,左手虛握成拳(模擬蘇晚的銀色鑰匙),右手握着銅色鑰匙輕輕敲上去。“叮” 的一聲脆響,鑰匙的藍光突然化作無數光點,像煙花似的炸開,又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小小的光橋,光橋的紋路和共鳴泉湖心石的紋路一模一樣。
“這就是雙鑰共鳴的雛形。” 夏梔的語氣裏帶着難得的贊許,“明天和蘇晚配合,應該能行。”
林野看着光橋慢慢散去,心裏卻有些不安:“可我只有一把鑰匙,怎麼模擬兩把鑰匙相擊?”
“蘇晚把她的能量印記留在了這上面。” 夏梔從包裏掏出個小小的琉璃瓶,裏面裝着半透明的液體,在陽光下泛着淡藍色的光,“這是她的能量精華,你把它塗在鑰匙上,就能暫時模擬雙鑰共鳴的效果。”
林野接過琉璃瓶,剛打開蓋子,鑰匙就 “嗡” 地輕顫起來,像是在渴望與液體接觸。他用指尖蘸了一點液體,塗在鑰匙的藤蔓花紋上,藍光瞬間變得溫潤如玉,甚至能隱約看到另一道銀色的光紋在裏面流動 —— 那是蘇晚的能量印記。
“原來這就是‘引’與‘守’的呼應。” 林野喃喃自語,突然明白外婆說的 “鑰匙是活的” 是什麼意思。它們像有生命的夥伴,能記住彼此的氣息。
練習到夕陽西下時,林野已經能熟練地用單鑰模擬雙鑰共鳴的光橋,雖然持續時間只有短短一分鍾,但比起上午的毫無頭緒,已經是巨大的進步。
“差不多了。” 夏梔看了看天色,“明天一早去回音林,阿銀說蘇晚會在瀑布附近等我們。” 她站起身,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裏掏出一本線裝筆記,“這是我外公的能量防御手冊,你今晚看看,回聲瀑布的暗能量磁場很特殊,普通攻擊會被反彈。”
林野接過筆記,封面上 “夏明遠” 三個字蒼勁有力,和外婆日記裏提到的 “夏老” 名字完全一致。“你外公……”
“十年前在修復霧障時失蹤了。” 夏梔的聲音低了些,踢了踢腳下的石子,“有人說他被墨塵殺了,也有人說他叛逃去了激進派。但我相信他是英雄。”
林野想起外婆紙條上的話,突然覺得夏梔外公的失蹤或許和墨塵的真實身份有關,但他沒說出口 —— 有些真相,確實需要時機才能揭開。
第二天清晨,林野和夏梔準時在閣樓匯合。推開衣櫃門時,白霧裏飄來一股溼潤的水汽,帶着淡淡的硫磺味 —— 是回聲瀑布的氣息。
“蘇晚已經過去了。” 阿銀的聲音從白霧深處傳來,他不知何時換了件深綠色的鬥篷,長杖上的銀片擦得鋥亮,“我在瀑布外圍布了能量預警,一旦有蝕影靠近就會報警。”
穿過白霧踏入回音林,眼前的景象比之前見過的更幽深。藤蔓的藍光明顯黯淡了許多,地面的苔蘚甚至泛着淡淡的灰黑色,顯然被暗能量侵蝕得不輕。
“加快速度。” 夏梔從背包裏掏出羅盤,指針正瘋狂地指向森林深處,“暗能量濃度比昨天高了三成。”
兩人沿着外婆日記裏標注的路線往前走,越靠近回聲瀑布,空氣裏的硫磺味越濃。走到一處岔路口時,林野突然停住腳步 —— 路牌上刻着 “左:回聲瀑布”,但旁邊的樹幹上用匕首刻着一行小字:“別信路牌,走右邊”,字跡潦草,像是緊急情況下刻下的。
“這是誰刻的?” 林野皺眉。
“可能是蘇晚。” 夏梔蹲下身檢查字跡,“匕首的劃痕和她那把銀色小刀吻合。但她爲什麼要改路線?”
林野想起外婆日記裏說,回聲瀑布周圍有墨塵設下的 “鏡像陷阱”,能讓人走進重復的幻境。“路牌可能是陷阱。” 他指着右邊的小路,“走這邊試試。”
右邊的小路比主路難走得多,布滿了尖利的石頭和纏繞的荊棘,但羅盤的指針漸漸平穩下來,不再瘋狂旋轉。走了大約十分鍾,前方突然傳來 “譁譁” 的水聲,一道銀白色的瀑布出現在眼前,水流撞擊岩石的聲音在山谷裏回蕩,果然是 “回聲瀑布”。
蘇晚正站在瀑布前的平台上,穿着那件深藍色的連帽衫,胳膊上的疤痕在水光裏若隱若現。看到他們過來,她舉起手裏的銀色鑰匙揮了揮:“你們總算來了,我等了快半小時。”
“路牌是陷阱。” 林野走上前,把銅色鑰匙拿出來,“你刻的字?”
“嗯。” 蘇晚點頭,指着瀑布中央,“第二道裂痕就在瀑布後面,但墨塵在這裏設了鏡像結界,直接走進去會被困在幻境裏。我試了三次,都沒找到結界的入口。”
林野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瀑布中央的水流確實有些詭異 —— 有一塊圓形的區域,水流像是靜止的,邊緣泛着淡淡的黑氣。
“外婆的日記裏說,鏡像結界的入口在‘聲音消失的地方’。” 林野掏出日記,翻到記載瀑布的那頁,“瀑布的回聲每七秒會有一次停頓,入口就在停頓的瞬間出現。”
他剛說完,就聽到瀑布的回聲傳來:“譁 —— 譁 —— 譁 ——” 果然在第七秒時,有一個極短的停頓,像被人用手捂住了耳朵。
“就是現在!” 蘇晚舉起銀色鑰匙,藍光直射瀑布中央的靜止區域。
林野立刻配合,銅色鑰匙的藍光與銀色鑰匙的光芒交匯,形成一道旋轉的光柱。光柱擊中靜止區域的瞬間,水流突然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圍的岩壁上刻着和鑰匙紋路相同的花紋。
“進去!” 阿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不知何時跟了上來,長杖已經亮起藍光,“我感覺到有大量暗能量在靠近!”
四人魚貫進入洞口,身後的水流 “唰” 地合攏,將瀑布的回聲隔絕在外。洞裏出乎意料地幹燥,岩壁上鑲嵌着發光的水晶,照亮了前方的路 —— 第二道裂痕就在洞的盡頭,比第一道更寬,黑色的暗能量像岩漿似的緩緩流動,邊緣的銀色光芒已經微弱到幾乎看不見。
“沒時間了,” 蘇晚的臉色凝重,“暗能量已經開始滲透岩壁,再等十分鍾,整個山洞都會坍塌。”
她和林野並肩站在裂痕前,同時舉起鑰匙。“左引右守,光隨影動!” 兩人異口同聲地念出口訣,銀色與銅色的藍光在裂痕中央交匯,形成一道比之前更粗壯的光柱。
光柱接觸到暗能量的瞬間,黑色的 “岩漿” 突然沸騰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從暗能量裏浮現,像被困在裏面的靈魂,伸出蒼白的手想抓住兩人的腳踝。
“別被它們幹擾!” 阿銀長杖一揮,一道銀色光帶將人臉打散,“集中精神維持光柱!”
林野咬緊牙關,感覺到鑰匙的能量在快速流失,掌心的溫度越來越低。他看向蘇晚,發現她的額頭也滲出了冷汗,銀色鑰匙的光芒開始閃爍,顯然也快到極限了。
“再加把勁!” 夏梔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卻不敢上前幫忙 —— 能量碰撞的中心區域,任何外力介入都可能導致光柱崩潰。
就在裂痕漸漸愈合,暗能量的流動變慢時,洞口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墨塵的聲音像炸雷般響起:“以爲這樣就能贏嗎?看看你們身後是誰!”
林野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回頭 —— 阿銀不知何時站到了洞口,長杖的銀片已經變成了黑色,正對着他們的後背,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溫潤,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阿銀?” 夏梔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你……”
“老阿銀的孫子,果然和他一樣蠢。” 墨塵的身影出現在阿銀身後,手裏的黑色長杖搭在阿銀的肩膀上,像是在操控他的動作,“被我用蝕心霧控制了三天,居然現在才發現?”
蘇晚的臉色瞬間慘白:“是你在共鳴泉下的手!那天晚上你根本沒走!”
“聰明。” 墨塵冷笑,“守林人的能量最適合做‘傀儡容器’,用他的手殺了你們,是不是很有趣?”
阿銀的長杖緩緩抬起,黑色的光帶在杖頭凝聚,直指林野和蘇晚的後背 —— 距離太近,他們根本來不及躲閃。
林野的心髒像被攥緊了。他看着阿銀琥珀色的眼睛,裏面似乎有一絲掙扎,卻很快被黑色的能量覆蓋。
“對不起了,阿銀。” 林野突然做了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 他鬆開銅色鑰匙,任由光柱暫時消散,然後猛地抓住蘇晚的手腕,將她往旁邊一拉,同時用盡全力將自己的鑰匙扔向阿銀的長杖。
銅色鑰匙在空中劃過一道藍光,精準地撞在黑色長杖上。“叮” 的一聲脆響,長杖上的黑色能量像是被燙到似的縮回了些,阿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神裏的掙扎更明顯了。
“就是現在!” 蘇晚反應極快,銀色鑰匙的藍光直射阿銀的眉心。一道銀色的光帶從阿銀頭頂升起,帶着黑色的霧氣,那是墨塵注入的蝕心霧!
“找死!” 墨塵沒想到他們會冒險救阿銀,長杖一揮就想親自動手。
夏梔終於找到機會,掏出外公的防御手冊,按照上面的圖示在地上畫出一個銀色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間,一道透明的屏障將墨塵擋在了外面,黑色光帶撞在屏障上,濺起無數火星。
“這是‘守心符’!” 墨塵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訝,“你是夏明遠的孫女?”
夏梔的動作頓了頓:“你認識我外公?”
墨塵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面具下的眼睛似乎在燃燒。就在這時,阿銀突然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裂…… 裂痕……”
林野這才發現,剛才光柱消散的瞬間,暗能量趁機擴大了裂痕,黑色的 “岩漿” 已經漫到了腳邊。
“先補裂痕!” 他撿起地上的銅色鑰匙,重新與蘇晚站在一起。這次兩人沒有絲毫猶豫,雙鑰共鳴的光柱比剛才更亮,像一把鋒利的劍,硬生生將暗能量壓回了裂痕深處。
岩壁的震動漸漸平息,第二道裂痕終於開始愈合,邊緣重新泛起柔和的藍光。
墨塵看着愈合的裂痕,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笑:“沒關系,還有最後一道。等霧障徹底崩裂時,你們就會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屏障外突然亮起的紅光打斷。那是阿銀之前布下的能量預警,顯然有大量蝕影突破了外圍防線。
“下次再玩。” 墨塵看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身影漸漸融入黑暗,“記住,第三道裂痕,在你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消失後,屏障上的守心符也失去了能量,漸漸黯淡。阿銀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紙,琥珀色的眼睛裏恢復了清明,卻充滿了愧疚:“對不起,我被他控制了……”
“不怪你。” 林野扶起他,“是墨塵太狡猾。”
蘇晚看着愈合的裂痕,眉頭卻沒鬆開:“他說第三道裂痕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 外婆的地圖上明明標着在‘時光樹’下。”
林野突然想起外婆日記裏的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往往藏在最熟悉的角落。” 他心裏咯噔一下,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 第三道裂痕,會不會在現世?
夕陽的光透過洞口的縫隙照進來,在岩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沒有人說話,但每個人都明白,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而墨塵面具下的那張臉,像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