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兩天後,當沈星禾掙扎醒來。
只得到一個消息:女兒搶救無效死亡。
沒有歇斯底裏的哭喊,她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神情麻木。
她的一雙兒女,都沒能留住。
一個化作骨灰被沖入下水道,一個在她被迫揮下的鐵錘下,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手機屏幕亮起,是江敘白發來的加密文件。
裏面是溫梨安詳盡的就診記錄。
近期並無妊娠跡象,更無流產手術記錄。
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栽贓。
可陸時越,他信了。
他爲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孩子,逼死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她撐着牆壁,一步步挪出病房。
走廊盡頭,VIP病房門虛掩着,她看見陸時越正用小勺,極其耐心地給溫梨安喂着補品。
溫梨安手腕上那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被他如同對待珍寶般小心呵護着。
門外經過的護士低聲豔羨。
“陸總真是情深義重,對溫小姐太好了,他們真是天生一對。”
沈星禾默默地轉過身。
心死了,連最後一點灰燼,也冷了。
她獨自處理完女兒所有的身後事,將那小小的骨灰盒與兒子空着的墓穴並排放在一起。
然後,她回到了那座承載了她無數癡心與痛苦的家。
別墅裏,那些陸時越曾送給她的愛的證明,堆積如山。
衣帽間裏掛滿了限量版高定禮服,每一件他都說過“最配你了”。
首飾盒裏躺着璀璨的珠寶,他曾親手爲她戴上,說“珠寶的光輝不及你萬分之一”。
甚至書房裏還有他拍下的名畫,只因爲她多看了一眼。
這些曾讓她心跳加速的東西,此刻只讓她覺得無比諷刺和肮髒。
沈星禾一件也沒拿。
背後的謊言與虛僞,她不願再去想。
最後,她只走進兒童房,拿走了兒女最愛的玩偶。
這是她唯一需要帶走的念想。
她抱着兩只玩偶,平靜地走出別墅大門,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而孤獨。
除此之外,沈星禾只帶走了筆記本電腦。
一部電腦,就夠了。
它曾是她爲了愛情甘願封存的利刃。
如今,將是斬斷一切的武器。
......
病房裏,溫梨安靠在他肩上,細聲抱怨着傷口愈合帶來的微癢。
“時越,你看這裏,會不會留疤呀?要是留疤了多難看。”
她將手腕伸到他眼前,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淺粉痕跡,在她反復的提及下,顯得格外刺眼。
陸時越耐着性子安撫。
“不會的,已經用了最好的藥。”
溫梨安不依不饒,聲音愈發嬌嗲。
“可是我好怕,你幫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他勉強俯身,敷衍地吹了吹。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
他忽然想起,沈星禾當年爲他擋下綁匪揮來的鐵棍,小臂骨折,血肉模糊。
硬是咬着牙沒掉一滴眼淚,事後還笑着對他說。
“幸好你沒事。”
對比之下,眼前這份刻意的嬌弱,顯得如此廉價和索然無味。
護士進來換藥,溫梨安嗚咽着往他懷裏鑽。
“時越,好疼......”
陸時越僵硬地被她靠着,鼻尖縈繞着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腦海裏卻不合時宜地閃過沈星禾身上那極淡的清香。
無數次他應酬醉酒回家,吐得一塌糊塗,是沈星禾毫無怨言地清理污穢。
又爲他換上幹淨衣物,用溫熱的毛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額頭,守了他整整一夜。
而溫梨安此刻的依賴,只讓他感到窒息和厭煩。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站起身。
“公司還有事,你好好休息。”
幾乎是逃離了病房,他驅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鬼使神差地,竟開回了那座別墅。
推開門,沒有溫暖的燈光,沒有撲鼻的飯菜香,更沒有那個永遠會柔聲說“你回來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