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場爲一個女人而發動的戰爭，即將開始。】
天幕上的字跡，帶着一種預言般的冷酷。
而這句話，就像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整個晉西北的火藥桶。
畫面流轉。
鏡頭給到了趙家峪的村口。
馬蹄聲急促，卷起一路煙塵。
一匹快馬，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沖進了滿目瘡痍的村莊。
馬上的人，正是李雲龍。
他翻身下馬，動作甚至有些踉蹌。
他沒有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戰士和鄉親。
他只是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那間被炸塌了一半的“新房”走去。
他的步伐很穩，但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能感覺到，那平靜的步伐下，是正在瘋狂匯聚的風暴。
空氣中，彌漫着硝煙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氣味。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燒焦的木梁，還有......那張被撕碎的大紅喜字。
李雲龍停下腳步。
他彎下腰，從塵土中，撿起那半張已經看不出原樣的紅紙。
他沒有哭，沒有喊。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那片紅色，然後，緩緩地，將它攥在手心，攥得很緊很緊。
趙剛從旁邊跑過來，他的臉上滿是煙灰，軍帽也歪了。
“老李......”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李雲龍沒有看他。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這片如同地獄般的廢墟。
他看到了戰士們憤怒而悲傷的臉。
他看到了鄉親們恐懼而無助的眼神。
他緩緩地，鬆開了緊握的手，那半張紅紙，化作碎屑，從他指縫間飄落，混入塵土。
他用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開口。
“司號員。”
“到！”一個年輕的戰士，強忍着淚水，挺直了身體。
“吹集合號。”
三個字，很輕，卻像三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趙剛的瞳孔猛地一縮。
“老李，你要幹什麼！”他一把抓住李雲龍的胳膊，“你別沖動！現在不是時候！”
李雲龍沒有理他，只是甩開了他的手。
尖銳、急促的集合號聲，劃破了趙家峪上空沉重的死寂。
片刻之後，獨立團殘存的部隊，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許多人身上還帶着傷，但每一個人的眼神裏，都燃燒着同樣的火焰。
那是憤怒，是仇恨。
李雲龍走到隊伍的最前方。
他沒有站在高處，就那麼站在所有戰士的面前，和他們一樣，踩在同一片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上。
他沒有長篇大論。
他甚至沒有提“報仇”兩個字。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而堅毅的臉。
“弟兄們，我問你們，咱們獨立團，從哪來的？”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是從新一團帶來的？狗屁！”李雲龍的聲音不大，卻穿透力極強，“咱們獨立團，是咱們自己一刀一槍，從鬼子手裏換來的！”
“咱們的槍，哪來的？上級發的？去他娘的！咱們的槍，是咱們從鬼子、從僞軍、從中央軍手裏，硬搶過來的！”
“咱們吃的、穿的，哪來的？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是咱們拿命換來的！”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
“現在，鬼子，把咱們的家給抄了！把咱們的人給抓了！還指名道姓，要我李雲龍，去平安縣城找他！”
他猛地一頓，深吸一口氣。
然後，他伸出手指，遙遙指向東方。
那個方向，是平安縣城。
“他抓了我李雲龍的女人，就在那！”
“現在，我不管什麼紀律，不管什麼命令！”
“我就問你們一句，敢不敢，跟我去縣城，把人給搶回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隊伍，仿佛一座沉寂了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幹他娘的！”
第一個吼出來的，是張大彪。他一把摔掉頭上的軍帽，抽出腰間的大刀，刀鋒直指天空。
“幹他娘的！”
“打到平安縣！搶回嫂子！”
“團長，下命令吧！”
所有的營長，連長，所有的戰士，在這一刻，都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步槍，機槍，大刀，長矛......
匯成一片鋼鐵的森林。
震天的怒吼，匯成一股要吞噬一切的洪流，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這已經不是一支軍隊。
這是一群被徹底激怒的，嗜血的狼。
而李雲龍，就是他們的狼王。
趙剛站在一旁，看着眼前這近乎瘋狂的一幕，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這是違反紀律的。
他知道，這是拿整個獨立團的家底在賭博。
但是，看着李雲龍那雙燃燒着火焰的眼睛，看着戰士們那同仇敵愾的神情，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他也不想阻止。
他只是默默地，握緊了腰間的配槍。
今天，他不做政委。
他只做李雲龍的兄弟。
天幕之上，畫面忠實地記錄着這一切。
而天幕之下，所有人都被這股瘋狂的、不計後果的血性，所深深震撼。
358團陣地。
楚雲飛怔怔地看着，手裏的望遠鏡不知何時已經放下。
他轉過頭，看着身旁的地圖，用一種近乎荒謬的語氣，對同樣目瞪口呆的方立功說：
“他......他要用一個團，去攻打一座有日軍一個聯隊，外加一個僞軍旅重兵把守的縣城？”
“就爲了一個女人？”
方立功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長官......這......這不符合任何軍事邏輯......這是在自殺！”
“是啊，是自殺。”楚雲飛喃喃自語。
他的腦海裏，飛速地計算着兵力、火力、防御工事......所有的計算結果，都指向一個結論：李雲龍此戰，必敗無疑。
但他看着天幕中，那個站在隊伍最前方，如同狼王一般的身影，他那套引以爲傲的、嚴謹的軍事邏輯，第一次，產生了動搖。
他無法理解。
他完全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精神，能讓一支軍隊，爆發出如此“非理性”的集體狂熱。
新一團，丁偉急得在指揮部裏團團轉。
新二團，孔捷拿着電話，手都在抖，他想給旅長打電話，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們都知道，李雲龍瘋了。
但他們內心深處，又有一個聲音在嘶吼：
“好樣的！老李！就該這麼幹！”
旅部。
“混賬！簡直是混賬！”
旅長聽完通訊員的匯報，氣得一把將手中的鉛筆都捏斷了。
他一腳踹翻了身旁的椅子，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嘴裏不停地罵着：“無法無天！無組織無紀律！他李雲龍想幹什麼？他想造反嗎！”
參謀長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罵了足足有十分鍾，旅長似乎也罵累了。
他疲憊地停下腳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牆上那副巨大的晉西北軍事地圖，目光，落在了“平安縣城”那四個字上。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裏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疲憊和無力。
“命令......命令周邊的部隊，向平安縣城方向靠攏，做好......打阻擊的準備。”
“啊？”參謀長愣住了，“旅長，我們這是......要幫他？”
旅長沒有回答，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執行命令。
他知道，他攔不住李雲龍。
既然攔不住，那就只能，幫他把屁股擦幹淨。
天幕之上，畫面忽然切換。
不再是獨立團的陣地，而是一副宏大的，鳥瞰整個晉西北的動態軍事地圖。
地圖上，代表獨立團的那個紅色箭頭，正義無反顧地，撞向了代表平安縣城的那個巨大的黑色據點。
然而，這只是開始。
如同投入湖中的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漣漪。
以平安縣城爲中心，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飛速形成。
無數代表着不同番號的箭頭——八路軍、晉綏軍、中央軍、日軍......開始被這個漩渦所攪動，身不由己地，向着那個中心點，匯集而來。
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席卷整個晉西北的大混戰，即將拉開序幕。
天幕之上，一行磅礴的字幕，緩緩浮現。
【蝴蝶扇動翅膀，一場席卷晉西北的風暴，已然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