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考試的終場鈴,如同天籟,撕裂了持續數日的緊張寂靜。人群如同開閘的洪水,從各個考場涌出,喧譁聲瞬間填滿了無限城市高考考點外的每一條街道。解脫的歡呼、懊惱的嘆息、激動的擁抱……空氣裏彌漫着一種塵埃落定的、混雜着疲憊與狂熱的復雜氣息。
林晚隨着人流走出考場大門。刺目的陽光讓她微微眯起了眼。她手裏緊緊攥着透明的文件袋,裏面裝着那張薄薄的、卻仿佛凝聚了她全部未來的準考證。結束了。真的結束了。沒有預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以及……一種心髒被什麼東西懸吊着、急切地想要落地的焦灼。
“晚晚!” 蘇曉像一顆炮彈般沖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幾乎把她撞倒,“解放啦!感覺怎麼樣?清北穩了吧?走走走!姐妹請你吃最貴的分子料理!慶祝我們脫離苦海!”
林晚被撞得晃了一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還行吧。曉曉,我……晚點去找你,好嗎?我還有點事。” 她的目光越過蘇曉興奮的臉龐,急切地在涌動的人潮中搜尋。
“有事?” 蘇曉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促狹地擠擠眼,“哦~~~明白了明白了!重色輕友!找你的小嶼是吧?行行行!去吧去吧!我就不自討沒趣當電燈泡了!不過……” 她壓低聲音,湊近林晚耳邊,“那個陳默,可就在那邊盯着你呢!眼神那叫一個幽怨!你真不考慮……”
林晚順着蘇曉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人群邊緣,穿着昂貴定制休閒服的陳默果然靠在一輛線條流暢的跑車旁,正看着她,眼神復雜,帶着志在必得和一絲被忽略的惱意。林晚迅速收回目光,像避開什麼不潔的東西,對着蘇曉搖搖頭:“別鬧。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跑着離開的,將考後的喧囂和蘇曉曖昧的調侃、陳默灼熱的視線統統拋在身後。心口那懸吊的東西,隨着腳步的加快,跳得越來越劇烈,幾乎要破膛而出。
老地方。是城市中央公園深處,那片臨湖的櫻花林。春天的時候,這裏是粉色的海洋。現在,只有滿樹深綠的葉子,在夏日的午後投下濃密的、帶着涼意的陰影。林晚熟門熟路地穿過鵝卵石小徑,心跳聲在安靜的林間清晰可聞。
遠遠地,她就看到了湖邊那張熟悉的、漆成白色的長椅。那是她和江嶼的秘密據點。
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過於急促的心跳和呼吸。手裏裝着錄取通知書的文件袋,邊緣被她捏得有些發皺。那封薄薄的通知書,是她重建世界的基石,也是她即將面對小嶼的底氣。他會說什麼?是……她一直隱隱期待、卻又不敢深想的那句話嗎?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草地上投下跳躍的光斑。蟬鳴聲一陣高過一陣。
長椅越來越近,周圍顯得空蕩蕩的。
林晚的腳步徹底停住。臉上的紅暈和期待瞬間褪去,只剩下愕然的蒼白。
長椅上,空無一人。
只有湖面吹來的微風,拂動着長椅旁低垂的柳枝。
不可能!小嶼從不遲到!更不會爽約!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瞬間纏繞上來。她快步沖到長椅前。
椅子是空的。幹淨的白色漆面在陽光下有些晃眼。
她的目光慌亂地掃視。長椅的木質座位上,靠近她通常會坐的那一端,有什麼東西。
一張紙。
不是她熟悉的、厚實的便籤紙。那是一張普通的A4打印紙,被隨意地、甚至有些倉促地折疊着,扔在那裏。紙張的一角,沾染着幾滴已經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林晚的呼吸驟然停止!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四肢百骸一片冰涼。她顫抖着伸出手,指尖冰涼,小心翼翼地觸碰那張紙,避開那刺目的暗褐色痕跡,將它展開。
紙上沒有稱謂,沒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出來的、冰冷而標準的宋體字,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扎進她的眼睛:
遊戲開始了。想知道他在哪嗎?
嗡——
林晚的世界瞬間失聲。陽光、蟬鳴、樹葉的搖曳……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消失了。只有那行冰冷的印刷字,和那幾點暗褐刺目的血跡,在視野裏無限放大,旋轉,帶着地獄般的寒意。
她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慌忙用手撐住冰冷的白色長椅椅背,才勉強穩住身體。文件袋從無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那張承載着未來希望的錄取通知書滑出一角,暴露在空氣中,此刻卻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小嶼……” 她失聲低喚,聲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發生了什麼?那血……是誰的血?他在哪裏?!這行字……是什麼意思?!
她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驚恐地掃視着寂靜的、只有風吹樹葉沙沙聲的櫻花林,仿佛每一個陰影裏都潛藏着猙獰的惡意。那個小小的、裝着江嶼99封信的櫻木匣子,此刻似乎也變得冰冷沉重。
遊戲開始了?誰的遊戲?
他……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