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堂，蕭辰。”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謝清辭的心髒猛地一縮，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執法堂！合歡宗內掌管刑律、糾察弟子行爲的機構！權力極大，尋常弟子避之唯恐不及。他怎麼會找上自己？難道……身份暴露了？還是修煉“僞·先天魅體”出了岔子，引起了注意？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在謝清辭腦海中閃過，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努力維持着“驚慌失措的小師妹”人設，微微後退半步，垂下眼瞼，聲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緊張和怯懦：“原……原來是蕭師兄。不知蕭師兄駕臨雲緲峰，有何指教？”
蕭辰將他這一系列反應盡收眼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他踱步上前，距離拉近到不足三尺，一股淡淡的、帶着凜冽氣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指教談不上。”蕭辰的目光如同實質，細細掃過謝清辭的臉龐，最後落在他因緊張而微微蜷縮的手指上，“只是聽聞雲霓師叔新收了一位了不得的親傳，身負傳說中的混沌道體，更自行領悟了‘先天魅體’，風頭一時無兩。蕭某心中好奇，特來見識一番。”
他的語氣輕鬆，但話語裏的探究意味卻毫不掩飾。
謝清辭心頭警鈴狂響。果然是沖着“先天魅體”來的！執法堂的人會這麼閒，專門來看一個新弟子的“天賦”？
“師兄謬贊了。”謝清辭把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蠅，“弟子資質淺薄，所謂的‘魅體’也只是偶有所得，時靈時不靈，當不得真。實在……實在不敢污了師兄的眼。”
“哦？時靈時不靈？”蕭辰挑眉，似乎覺得很有趣。他忽然伸出手，指尖縈繞着一縷極淡的青色靈力，快如閃電般點向謝清辭的眉心，“讓師兄幫你看看，究竟是哪裏不通暢？”
這一下猝不及防，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謝清辭瞳孔驟縮，體內的混沌道體幾乎本能地就要自行運轉防御，甚至反擊！但他殘存的理智死死地壓制住了這股沖動！絕對不能暴露！一旦運轉靈力對抗，他煉氣三層的修爲和靈力特性，在蕭辰這等核心弟子面前根本無所遁形，男修與女修靈力本質上的細微差別，很可能被察覺！
電光火石之間，他做出了最本能，也最符合他此刻“人設”的反應——
“啊！”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腳下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踉蹌着向後倒去。姿態狼狽，毫無章法，完全就是一個被突然襲擊嚇壞了、毫無戰鬥經驗的煉氣期小女修的模樣。
然而，就在他身體失衡後仰的瞬間，或許是因爲極度的緊張和恐懼，或許是他這段時間對“僞·先天魅體”的刻意“排練”產生了某種奇特的應激反應，那原本被他極力壓制的奇異力場，竟不受控制地、猛烈地向外擴散了一下！
不是之前練習的那種“華而不實”的爆發，而是一種更加內斂，卻更加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平靜海面下陡然出現的漩渦，無聲無息，卻能將靠近的一切拖入深淵。
蕭辰那原本帶着戲謔和探究的眼神，在這一刹那猛地凝固了。他點出的手指僵在半空，距離謝清辭的眉心只有寸許之遙。那縷青色靈力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撫過，悄然消散。
他感覺自己的心神，像是被一根極細卻無比堅韌的絲線猛地拉扯了一下，視線不受控制地膠着在那張因驚恐而微微發白、眼睫顫抖的臉上。一種從未有過的、混雜着極致脆弱與禁忌誘惑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丹田深處的靈力都微微一滯。
這種感覺……很不對勁！
蕭辰眉頭緊蹙，迅速收斂心神，眼底閃過一絲驚疑。這“先天魅體”果然詭異！竟能在他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依舊影響到他的心神？
而此刻，謝清辭已經“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坐在了地上。手掌擦過粗糙的地面，傳來火辣辣的疼。但他顧不得這些，只是抬起溼漉漉（嚇出來的生理淚水）的眼睛，帶着七分驚恐、兩分委屈和一分茫然，望着蕭辰。
“蕭……蕭師兄……你……” 聲音帶着哭腔，肩膀微微發抖，將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師妹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蕭辰看着他那副樣子，眼神復雜地變幻了幾下。方才那瞬間的心神動搖讓他有些惱火，但對方這毫無威脅、甚至堪稱可憐的反應，又讓他覺得興味索然，甚至覺得自己剛才的試探有些……過了？
他收起手，負在身後，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淡，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戲謔：“看來謝師妹確實……‘根基不穩’。連站都站不穩，如何在三月後的論道大會上爲我雲緲峰爭光？”
他刻意加重了“根基不穩”四個字，目光依舊銳利，似乎在判斷謝清辭這狼狽的樣子，究竟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謝清辭心中暗罵，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低聲道：“弟子……弟子定當努力修煉，不敢懈怠。” 他掙扎着想站起來，卻又因爲“驚嚇過度”而腿軟了一下，差點再次摔倒。
就在這時，一個溫婉中帶着一絲急切的聲音傳來：
“蕭師兄？你怎麼會在此處？”
一道倩影匆匆從庭院外走來，正是蘇婉。她看到跌坐在地、眼圈泛紅的謝清辭，以及站在旁邊、面色看不出喜怒的蕭辰，秀眉微蹙，快步走到謝清辭身邊，彎腰將他扶起。
“謝師妹，你沒事吧？”蘇婉關切地問道，同時不動聲色地將謝清辭護在了自己身後，目光略帶警惕地看向蕭辰。
蕭辰見到蘇婉，臉上的神色倒是緩和了些許，淡淡道：“蘇師妹。我路過雲緲峰，聽聞謝師妹在此修煉，特來一見。方才只是想試試謝師妹的反應，不料……”他瞥了一眼謝清辭，“謝師妹似乎受了些驚嚇。”
蘇婉看了看謝清辭擦破皮的手掌，又看了看他蒼白的小臉，心中對蕭辰的話信了七八分。執法堂的人行事向來直接，有時甚至不近人情，嚇到新入門的小師妹也不奇怪。
“蕭師兄，謝師妹入門不久，修爲尚淺，性子也怯懦，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師兄海涵。”蘇婉語氣不卑不亢，卻帶着維護之意。
蕭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再次掠過被蘇婉護在身後的謝清辭，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們還會再見的”，隨即對蘇婉點了點頭：“既然蘇師妹在此，蕭某便不多打擾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身形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庭院之外。
直到蕭辰的氣息徹底消失，謝清辭才真正鬆了口氣，感覺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爲自己要暴露了。
“謝師妹，你怎麼樣？蕭師兄他沒對你怎麼樣吧？”蘇婉轉過身，仔細打量着謝清辭，語氣帶着真誠的關切。
“沒，沒有。”謝清辭搖搖頭，心有餘悸，“蕭師兄只是……只是想試試我的身手，是我自己沒站穩……” 他適時地露出一個勉強的、帶着後怕的笑容。
蘇婉看着他這副樣子，輕輕嘆了口氣，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替他擦拭掌心的塵土和血絲：“執法堂的人便是這樣，行事雷厲風行，不太顧及他人感受。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不過……”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蕭師兄在宗內地位特殊，修爲高深，你日後若再遇見他，盡量避開些，莫要與他起沖突。”
“嗯，多謝蘇師姐提醒，我記住了。”謝清辭乖巧點頭，心中卻將蕭辰的危險等級提到了最高。這家夥絕對是個麻煩！
“對了，蘇師姐找我有什麼事嗎？”謝清辭轉移話題問道。
蘇婉這才想起正事，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是師尊讓我來的。師尊說你近日修煉刻苦，但似乎遇到了瓶頸，靈力運轉時有滯澀。她命我帶你去‘靈霧泉’浸泡一番，那泉水有溫養經脈、安撫靈力之效，或對你有所助益。”
靈霧泉？謝清辭心裏咯噔一下。聽起來就是個要脫衣服的地方啊！
“這……這怎麼好意思麻煩師姐……”謝清辭試圖拒絕，“我自行調息幾日便好……”
“師妹不必客氣。”蘇婉笑道，“這也是師尊的命令。況且，靈霧泉對我等女修滋養肌膚、淬煉體魄也大有好處。我看師妹手掌也擦傷了，正好可以去去淤青。”她說着，很自然地挽起了謝清辭的胳膊，“走吧，師姐帶你去。”
謝清辭：“！！！”
他被蘇婉半扶半拉着，身不由己地朝着雲緲峰後山走去。內心瘋狂呐喊：不要啊！泡溫泉？！這跟直接把他扒光了扔大街上有什麼區別？！
一路上，謝清辭腦子飛速運轉，思考着各種脫身之計。裝病？突然走火入魔？還是幹脆找個機會溜掉？
然而，蘇婉看似溫柔，力道卻不小，而且對雲緲峰極爲熟悉，根本沒給他任何逃跑的機會。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被濃鬱白霧籠罩的山谷。谷內溫暖溼潤，靈氣氤氳，遠遠便能聽到潺潺水聲。穿過一片迷蒙的霧氣，眼前出現一個不大的天然溫泉池，池水呈現淡淡的乳白色，散發着沁人心脾的靈韻和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
最讓謝清辭絕望的是，這靈霧泉……似乎沒有更衣室之類的設施！池邊只有幾個光潔的石台，顯然是用來放置衣物的地方。
“就是這裏了。”蘇婉鬆開謝清辭，很自然地開始解自己腰間的絲絛，“這靈霧泉靈氣濃鬱，需得以身相觸，效果最佳。師妹，我們快些下去吧。”
看着蘇婉已經開始寬衣解帶，謝清辭只覺得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死死攥住自己的衣領，臉色比剛才被蕭辰驚嚇時還要白上三分。
“蘇……蘇師姐！”他聲音發顫，“我……我突然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可能是早上吃壞了東西！我……我先回去一趟！” 說着，他轉身就想跑。
一只溫軟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蘇婉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外衫，只穿着一件貼身的藕荷色肚兜和褻褲，美好的身段若隱若現。她疑惑地看着謝清辭，眼中帶着不解：“師妹？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可是方才被蕭師兄嚇到了，還未緩過來？”
她靠得很近，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與她氣質相符的婉約香氣。溫熱的氣息拂在謝清辭耳邊，讓他渾身僵硬。
“沒……沒有……”謝清辭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擂鼓般的聲音，他死死低着頭，不敢看蘇婉，更不敢看那近在咫尺的溫泉水，“我只是……只是有些不習慣與人……共浴……”
這句話倒是半真半假。他確實不習慣，而且絕對不能習慣！
蘇婉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恍然，掩唇輕笑起來：“原來師妹是害羞了。”她看着謝清辭連耳根都紅透了的模樣，覺得有趣極了，心中那點因爲“先天魅體”而產生的微妙隔閡，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傻師妹，這有什麼好害羞的。”蘇婉的聲音更加柔和，帶着一絲哄勸的意味，“我們都是女子，一同沐浴再正常不過了。而且這靈霧泉靈氣充沛，獨自吸收效率不高，我們靠近些，靈力交融，效果更佳。這可是師尊特意吩咐的，讓我幫你疏導一下淤塞的靈力呢。”
靈力交融？！靠近些？！
謝清辭眼前一黑，感覺自己離社會性死亡（以及物理性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了！
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拒絕，甚至考慮要不要真的“暈”過去的時候，蘇婉已經輕輕拉住了他攥緊衣領的手。
“來吧，師妹，別怕。”蘇婉的聲音仿佛帶着魔力，溫柔卻不容抗拒，“師姐會陪着你的。”
她的指尖微涼，觸碰到謝清辭滾燙的手背。同時，一股溫和精純的水系靈力，順着兩人接觸的皮膚，緩緩渡入謝清辭體內。
這股靈力帶着安撫和疏導的意味，如同潺潺溪流，試圖撫平他體內因爲緊張和恐懼而躁動不安的靈力。
然而，就在蘇婉的靈力進入謝清辭經脈的刹那——
異變陡生！
謝清辭體內那沉寂的混沌道體，仿佛被這股外來的、同屬陰柔性質的精純靈力瞬間激活！它像是嗅到了絕佳補品的饕餮，不僅沒有排斥，反而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
“唔！”
蘇婉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只覺得自己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謝清辭體內！那速度遠超她主動輸送的範疇！
更讓她心驚的是，隨着靈力的涌入，一股奇異的感覺順着靈力連接反饋回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觸及到某種本源吸引力的戰栗感。讓她心跳莫名加速，臉頰泛起紅暈，看向謝清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迷離。
而謝清辭這邊，情況更是糟糕透頂！
大量精純的水系靈力涌入，與他本身那躁動的、因爲修煉媚術而變得有些奇怪的靈力混合在一起，非但沒有起到安撫作用，反而像是在滾沸的油鍋裏澆了一瓢水，瞬間引爆了更大的混亂！
那股被他苦苦壓制的、源自“僞·先天魅體”的奇異力場，在這一刻如同脫繮的野馬，轟然爆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都要不受控制！
乳白色的靈霧以他爲中心，劇烈地翻騰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空氣中那股異香陡然變得濃鬱，帶着一種勾魂攝魄的甜膩。
謝清辭只覺得渾身滾燙，意識都有些模糊，他勉強抬起頭，對上蘇婉那雙近在咫尺、帶着迷離與驚愕的美眸。
完了……
這是謝清辭失去對身體控制前，最後一個念頭。
他身體一軟，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而前方，正是僅着寸縷、同樣因爲靈力被瘋狂汲取和那詭異力場影響而有些失神的蘇婉。
“噗通！”
水花四濺。
兩道身影，跌入了溫暖的靈霧泉中。
氤氳的靈氣瞬間將兩人包裹。
曖昧，驚險，以及一場即將到來的、更大的混亂，在這溫泉池中，悄然彌漫開來。
謝清辭的合歡宗生存之路，似乎又一次滑向了不可預知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