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大雷把最後一捆柴摔在牆角，擦着汗喘氣：“蘇姑娘，這負重三十裏山路，我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蘇清瑤頭也不抬，繼續用銀針修補破損的符咒：“再有怨言，加十裏。林小川，你今日的驅邪縛靈陣，第七個手印還得練。”
我剛要重新結印，廟門“吱呀”被推開。門口站着個穿藍布衫的姑娘，衣角沾着泥點，懷裏抱着個油紙包：“請問...是玄清派的師傅們嗎？”
王大雷立刻湊過去：“又是來求幫忙的？最近咱這廟快成醫館了。”
姑娘行了個禮：“我叫趙靈兒，青河村的。我家堂口...出了大麻煩。”她打開油紙包，裏面是半截燒焦的香：“半個月前，我爹新請了蟒仙太爺的神像，從那以後，香就點不燃，就算勉強點着，香灰也全往西北倒。”
蘇清瑤示意她坐下：“慢慢說，換神像前，堂口有異常嗎？”
趙靈兒攥緊衣角：“沒有。我家祖輩供奉胡三太奶、黃七爺和灰仙姑姑，一直平平安安。可請了蟒仙太爺後，當晚我娘就做夢，夢見胡三太奶渾身溼透，說‘位子被占了’。”
我翻開爺爺的筆記：“筆記寫着，無故更換主仙，必生禍端。後來呢？”
“後來更嚇人！”趙靈兒聲音發抖，“前天夜裏，供堂的燈突然全滅，我聽見有人在哭。我爹壯着膽子去看，回來就發起高燒，嘴裏一直念叨‘不是故意的’。”
王大雷撓頭：“會不會是外仙搗亂？上次黃仙...”
“先別下結論。”蘇清瑤打斷他，“你們請蟒仙時，找過仙家查事嗎？”
“找了鄰村的神婆。”趙靈兒嘆氣，“她說蟒仙太爺位分高，能保全家大富大貴，還說原來的仙家太弱。”
我合上筆記：“這是瞎扯。每個堂口的仙家都是祖輩結下的仙緣，隨意更換就是壞了規矩。蘇姑娘，得去現場看看。”
青河村趙家院子裏，雞群驚飛。趙靈兒的爹趙富貴躺在堂屋地上，臉色發青。趙靈兒跪下來：“爹，師傅們來了！”
趙富貴抓住我的手腕：“救救我...供堂裏有東西...”他手指着供堂方向，不停地發抖。
蘇清瑤推開供堂門，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供桌上，蟒仙太爺的神像歪斜着，香碗裏插滿斷香。我結印查看，倒抽一口冷氣：“蘇姑娘，堂口上方的黑氣凝成漩渦，還有爪印！”
王大雷舉起火把：“這供桌下面咋全是泥水？”
趙靈兒快哭出來：“從昨天開始的！水像從地下冒出來，怎麼擦都擦不幹！”
蘇清瑤蹲下查看：“供桌壓着排水口，積水散不出去。而且...”她掀開桌布，“蟒仙太爺的神像下面墊着胡三太奶的牌位？！”
趙富貴突然坐起來，聲音變得尖銳：“誰讓你們動我家東西？！”他雙眼通紅，指甲變長。
“定身咒！”我甩出符紙，可符紙剛碰到他就燒成灰燼。蘇清瑤迅速掏出鎮魂鈴：“何方仙家？報上名來！”
“吾乃黑風洞主！”趙富貴的聲音混着風聲，“這堂口亂成一鍋粥，正合我意！”他揮爪撲來，王大雷舉斧擋住。
“破魔符！”我咬破手指將血抹在符上，“天狐降世，蕩盡邪祟！”符紙化作火焰擊中趙富貴，他慘叫一聲，吐出黑色液體。
趙靈兒撲過去：“爹！你醒醒！”
趙富貴緩過神來，渾身溼透：“剛才...我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
蘇清瑤收起鎮魂鈴：“是外仙趁虛而入。你家堂口仙位大亂，才會引來邪祟。”她轉向趙靈兒，“想徹底解決，得重新梳理堂口。但在此之前，得先送蟒仙太爺離開。”
趙靈兒跪下來：“求師傅們幫忙！要怎麼辦？”
“準備三牲供品，九炷香。”我取出羅盤，“送仙要選吉時，方位朝西。送仙咒得念三遍，一句都不能錯。”
王大雷在旁嘀咕：“這麼麻煩？直接把像扔了不行？”
“胡鬧！”蘇清瑤瞪他，“送仙如送客，必須恭恭敬敬。處理不好，後患無窮。”
半個時辰後，供品擺好。我點燃香，結印念道：“仙歸山，人安寧，緣不聚，莫強求！”香煙突然劇烈晃動，在空中凝成蟒形。
“哼！”空氣中傳來冷哼，“早這樣何必折騰！記住，別再亂請仙！”蟒形消散後，趙富貴長舒一口氣：“我感覺身上的擔子輕了。”
蘇清瑤開始收拾供桌：“趙靈兒，你家原來的胡三太奶牌位在哪？”
“在...在蟒仙太爺像下面。”趙靈兒小心翼翼取出牌位，上面滿是泥水。
“得重新擦洗供奉。”蘇清瑤說，“堂口排位有講究，胡三太奶坐主位，黃七爺管消息，灰仙姑姑鎮宅。常仙二爺...”她突然停頓，“你家堂口應該還有位常仙二爺？”
趙靈兒驚訝點頭：“對！您怎麼知道？”
“方才驅邪時，有綠光閃過。”蘇清瑤指着供堂角落，“常仙屬蛇，喜陰溼。但現在供堂積水，他肯定也不安穩。”
王大雷撓頭：“說了這麼多，到底咋弄？”
“先清理堂口，換供桌。”我展開黃綢布，“再重寫堂單，每個仙家的諱號都要用朱砂寫對。趙靈兒，你家有族譜嗎？得查查祖輩和仙家的淵源。”
趙靈兒眼睛發亮：“有！我這就去拿！”
她跑開後，蘇清瑤望着供堂：“這只是第一步。堂口重新立好後，還得觀察幾天，防止有殘留邪氣。”她轉向我，“林小川，寫堂單的事交給你。記住，一個字都不能錯。”
我握緊毛筆：“蘇姑娘放心。爺爺筆記裏，連每個諱號的筆畫順序都記着。”
王大雷在旁抱怨：“我就只能打雜？”
“你負責檢查供堂門窗。”蘇清瑤遞給他一把錘子，“堂口不能漏風，也不能對着廁所、豬圈。這些規矩，你今晚背熟。”
趙靈兒抱着族譜回來時，天色漸暗。蘇清瑤翻開族譜：“果然，你家從曾祖父那輩就供奉胡三太奶。這蟒仙太爺，確實不該請。”她合上族譜，“今天先到這兒，明天一早來寫堂單。記住，寫堂單前要淨手焚香，齋戒半日。”
臨走時，趙靈兒送到村口：“師傅，真的太感謝了。”
蘇清瑤叮囑：“今晚把供堂門窗關好，有任何異常，立刻來破廟。”
回程路上，王大雷背着工具箱：“川子，你說這堂口的事，咋比和黑袍人打架還復雜？”
我望着夜空：“堂口是人和仙家的紐帶，亂了堂口，就像斷了根。”
蘇清瑤點頭：“明天寫堂單，才是關鍵。一個錯字，就可能前功盡棄。”她看向青河村方向，“而且，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這麼簡單。黑風洞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得小心有人故意搗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