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菜市場後門的小路，雨勢似乎小了些。暗紅色的雨絲變得稀疏，不再像之前那樣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但空氣裏的腥甜氣味卻更濃了，混雜着泥土和腐爛物的氣息，聞起來格外刺鼻。
“往這邊走，穿過前面那片居民區，就能繞到主幹道了。”陳默對照着記憶裏的路線，指着前方一片低矮的樓房說。那些居民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牆體斑駁，窗戶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幾扇透出微弱的光，像瀕死者的眼睛。
小李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腳步沉重，剛才在菜市場的遭遇耗盡了他大半力氣。他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總覺得那青黑色的藤蔓會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纏上自己的腳踝。“默哥，你說……那東西爲什麼不追出來？”
“不清楚，”陳默邊走邊留意着周圍的動靜，“可能有範圍限制，也可能……是在等下一個獵物。”
最後幾個字讓小李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林薇跟在旁邊，手裏的水果刀始終沒鬆開，她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些，但眼神裏的警惕絲毫未減。剛才那變異藤蔓的樣子太嚇人了，青黑色的藤蔓纏着眼球，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走到居民樓入口時，陳默停住了腳步。單元門大開着，門軸歪在一邊，地上散落着幾片碎玻璃和一只沾着血的鞋子。他能“感覺”到樓裏有幾團微弱的暗紅氣息，數量不多，而且行動遲緩，應該是普通的感染者。
“樓裏有東西，但不多，”陳默壓低聲音，“我們進去找個房間歇歇腳，順便把手機充上電。”
他晃了晃手裏的太陽能充電寶，剛才在菜市場逃跑時沒顧上看，現在摸了摸，居然蓄了點電，雖然不多，但足夠給手機充一會兒了。
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樓道，應急燈的光調得很暗，剛好能照亮腳下的路。樓道裏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牆壁上噴濺着大片暗褐色的血跡，一直延伸到樓上。
“小心點，別碰到那些血。”陳默提醒道，他不確定這些血跡有沒有感染性，但小心點總沒錯。
他們在三樓找到了一間沒鎖的房門，門虛掩着，裏面一片漆黑。陳默推開門，先扔了個小石子進去，沒聽到任何動靜，才舉着應急燈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一居室，布置簡單，看起來像是個單身漢的住所。客廳的茶幾上放着半瓶沒喝完的啤酒和一包煙，電視還開着，屏幕上是雪花點，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看起來……好像沒人。”小李鬆了口氣。
陳默卻皺起了眉頭，他能“感覺”到這間屋子裏有一股很淡的、屬於活人的氣息，就在臥室的方向。
“裏面有人。”陳默低聲說，握緊了消防斧，“出來吧，我們沒有惡意。”
臥室裏沒動靜。
陳默示意小李和林薇守在門口，自己慢慢走向臥室。臥室的門也虛掩着，他能“感覺”到那股氣息越來越清晰，帶着明顯的恐懼和虛弱。
他輕輕推開臥室門，應急燈的光柱照了進去。
床上蜷縮着一個人，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穿着睡衣，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幹裂，正驚恐地看着他，手裏緊緊攥着一個相框。
“別……別過來……”男人的聲音很虛弱，帶着氣音。
陳默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們是幸存者，路過這裏，想借個地方歇歇腳，不會打擾你。”
男人打量着他，看到他手裏的消防斧和身上的血跡，眼神裏的恐懼更深了，但還是沒說話。
“你受傷了？”陳默注意到他的腿上纏着繃帶，繃帶已經被血浸透了，“需要幫忙嗎？”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我被那些怪物抓傷了……”
陳默走進臥室，蹲在床邊，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傷口很深，周圍的皮膚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和他之前掌心那道傷口的情況很像，但沒那麼嚴重。
“多久了？”陳默問。
“昨天……昨天晚上被抓的……”男人的聲音發顫，“我聽說被抓傷就會變成怪物……我是不是……也快了？”
陳默沒說話，他也不知道。但看男人現在的狀態，似乎還沒完全變異，或許還有救？他想起了收音機裏那個沙啞的聲音——“別碰傷口……淨化水源……”
“你有沒有試過清洗傷口？”陳默問。
男人搖了搖頭：“外面都是紅雨，沒幹淨的水……”
陳默想了想，從背包裏拿出一小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和僅剩的一點酒精：“先用這個清洗一下，或許有用。”
男人看着他手裏的水和酒精，又看了看他，眼神裏充滿了猶豫和恐懼。
“相信我，”陳默看着他的眼睛，“總比坐在這裏等死強。”
男人沉默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鬆開了緊握相框的手。
陳默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腿上的繃帶，傷口很深，裏面還嵌着幾塊碎玻璃。他倒出一點礦泉水，輕輕沖洗傷口，男人疼得渾身發抖，卻咬着牙沒出聲。
“忍着點。”陳默拿出林薇給的消毒棉，蘸上酒精，輕輕擦拭傷口周圍。
“嘶——”男人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就在這時，客廳裏突然傳來小李的驚呼聲！
“默哥！快出來！”
陳默心裏一緊，顧不上處理傷口，猛地站起身，沖出臥室。
客廳裏，小李和林薇正驚恐地看着窗外。陳默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心髒猛地一縮。
窗外的紅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去，露出一輪慘白的月亮。而在月亮下面，街道上、屋頂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感染者，它們都仰着頭，對着月亮發出淒厲的嘶吼，眼睛裏閃爍着詭異的紅光。
更可怕的是，它們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肌肉膨脹，指甲和牙齒變得越來越尖利，像是在進行某種……進化。
“它們……它們在變……”林薇的聲音帶着哭腔。
陳默握緊了消防斧，他能“感覺”到，外面那些感染者的暗紅氣息正在變得越來越濃鬱、越來越狂暴，那股惡意幾乎要凝成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場末世，將變得更加殘酷。
臥室裏傳來男人虛弱的聲音：“它們……每天晚上都會這樣……紅雨停了之後……”
陳默回頭看向臥室，眼神凝重。
看來，他們需要從這個男人嘴裏，了解更多關於這場災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