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的金屬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主控室的爆炸聲。艙內的應急燈發出慘白的光，照亮每個人臉上的疲憊與驚魂未定。林薇癱坐在角落，抱着膝蓋瑟瑟發抖，剛才趙坤慘死的畫面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指尖還殘留着滅火器冰冷的觸感。
鄭吒靠在艙壁上，胸口劇烈起伏，龍紋紋身上的青光漸漸褪去，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舊傷。他死死攥着唐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像淬了火的鋼針，直直射向蘇卓翔。
蘇卓翔正坐在控制台前，翻看着趙坤的筆記本。淨靈狐蜷縮在他腿上打盹，影鼠蹲在旁邊幫他整理散落的紙張，紫幽蝶則在艙內盤旋，磷粉拂過之處，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幾分。他的神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剛才主控室的血腥廝殺從未發生。
“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鄭吒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趙坤死的時候，你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蘇卓翔翻過一頁筆記，頭也沒抬：“看了有用嗎？能讓他活過來？”
“你他媽還是人嗎？！”鄭吒猛地站直身體，近兩米的身高帶着強烈的壓迫感，“他是爲了我們才死的！如果不是爲了給我們爭取時間，他根本不會變成那樣！你讓我們丟下他，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蘇卓翔終於抬起頭，漆黑的瞳孔裏沒有絲毫波瀾，“我們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鄭吒怒極反笑，笑聲裏滿是悲涼，“在你眼裏，人命就這麼不值錢？隊友的犧牲在你看來，就只是換取生存的籌碼？”
“不然呢？”蘇卓翔合上筆記本，語氣平淡卻帶着尖銳的鋒芒，“主神空間裏，活下去本身就是用命換命的遊戲。同情和猶豫只會害死更多人。剛才如果不是我攔着你，你現在已經跟趙坤一樣，變成異形的養料了。”
“我寧願跟他一起死，也不會像你這樣冷血！”鄭吒猛地上前一步，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我們是隊友！不是互相利用的工具！你這種人，根本不配帶領大家！”
“我從沒說過要帶領誰。”蘇卓翔站起身，玄色長袍的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微風，“我只是在保命，順便……捎上能跟上的人。”
“你！”鄭吒氣得渾身發抖，正要發作，卻被詹嵐拉住。
詹嵐扶了扶滑落的眼鏡，白色連衣裙上的血跡格外刺眼。她看着蘇卓翔，眼神裏帶着失望和堅定：“蘇卓翔，我知道你很強，你的契約獸也很厲害。但鄭吒說得對，我們是隊友。剛才如果不是趙坤舍命拖延，我們根本到不了逃生艙。他的犧牲不該被這麼輕描淡寫。”
她頓了頓，轉向林薇：“林薇，你說呢？”
林薇咬着唇，手指緊緊抓着背包上的小熊掛件。她想起趙坤拽着她躲避酸液的背影，想起格子襯衫男生被吞噬時的慘叫，又想起蘇卓翔冷靜到近乎冷漠的側臉。“我……”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哭腔卻異常清晰，“我覺得鄭吒大哥說得對。如果連隊友都能隨便放棄，那就算活下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老刀一直靠在角落抽煙，此刻終於掐滅煙頭，甕聲甕氣地開口：“我跟着鄭吒混過幾次。這小子是莽，但靠譜。上次我被蟲子圍了，是他提着刀把我砍出來的，自己後背被劃得跟篩子似的。”他瞥了蘇卓翔一眼，“你是厲害，但跟着你，總覺得下一個被放棄的就是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卓翔身上，有指責，有失望，有警惕。他們或許畏懼蘇卓翔的實力，卻更願意相信那個會爲隊友拼命的鄭吒——在這隨時可能喪命的恐怖片世界裏，“不放棄”這三個字，比任何強大的力量都更能讓人安心。
蘇卓翔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笑了。不是嘲諷，也不是憤怒，只是一種淡淡的了然。“所以，你們想選他當隊長？”
鄭吒挺直胸膛，眼神堅定：“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願意拼盡全力活下去的隊友。”
“很好。”蘇卓翔點點頭，將趙坤的筆記本放在控制台上，“筆記裏有飛船的航線圖和異形巢穴的分布圖，對下一場恐怖片或許有用。”他抱起腿上的淨靈狐，影鼠和紫幽蝶自動回到他身邊，“逃生艙的自動駕駛已經設定好了，會在十二小時後抵達最近的空間站。之後的路，你們自己走吧。”
“你要去哪？”詹嵐皺眉。
“去找點東西。”蘇卓翔走到逃生艙的氣閥門前，玄色長袍在氣流中輕輕擺動，“主神把難度提得這麼高，不可能沒有對應的獎勵。那只暗紅色異形的巢穴裏，應該有我需要的東西。”
鄭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那些蟲子……”
“不用你管。”蘇卓翔的聲音從氣閥門後傳來，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我的命，我自己管。”
氣閥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兩個世界。
逃生艙內一片沉默。鄭吒看着緊閉的門，又看了看控制台的筆記本，突然一拳砸在金屬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明白，隊友不是累贅！”
詹嵐嘆了口氣，開始檢查逃生艙的物資：“先想想怎麼在空間站活下去吧。根據《異形》的劇情，那裏未必安全。”
林薇拿起那本筆記本，小心翼翼地翻開。泛黃的紙頁上，趙坤的字跡龍飛鳳舞，最後幾頁畫着密密麻麻的草圖，旁邊寫着一行小字：“活下去，帶着大家一起。”
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字跡上，暈開一小團墨跡。
而氣閥門外，蘇卓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飛船的通道深處。淨靈狐在他肩頭不安地蹭着，紫幽蝶的磷粉在黑暗中劃出淡淡的軌跡，影鼠則警惕地探路——前方的陰影裏，隱約傳來異形低沉的嘶吼，那是更危險的氣息，卻也可能藏着更誘人的機緣。
他抬頭看了眼閃爍的警報燈，玄色長袍下的手悄然握緊，眼神裏沒有絲毫動搖。在這個生死由天的世界裏，他有自己的道要走，哪怕這條路注定孤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