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所謂就這麼被池騁一路拎到車邊，心裏也火起。
池騁這莫名其妙的脾氣發得簡直沒頭沒腦。
見池騁拉開後座車門，他反倒梗着脖子先鑽了進去。
一抬腿就把腳撂到對面座椅上，那姿態明擺着是不想讓池騁近身。
偏還覺得不夠，又伸出手，指尖直對着池騁，帶着警告的意味：“我警告你，別亂來。”
誰料，池騁不知怎麼就把這警告聽成了邀請。幾乎是瞬間就矮身鑽進車裏，長腿一勾“咔”地帶上了車門。
下一秒，他伸手按住吳所謂的肩膀，將人半壓在車座上，沒等吳所謂反應過來，吻就狂風暴雨般落了下來。
吳所謂起初還想掙扎，卻不知怎麼就被卷入這場帶着侵略性的吻裏，渾身的力氣像被抽走似的，沉溺於這場愛欲中。
就在他腦子發懵、呼吸都亂了節拍時，池騁的手卻順着腰線往下，摸到了他的腰帶。
那酥麻的觸感瞬間刺破了旖旎幻夢。
吳所謂猛地清醒過來，一把狠狠推開池騁。
動作又急又猛，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池騁的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了車頂。
池騁的火“噌”地就上來了，揚手想薅住吳所謂的衣領，視線卻撞進對方泛紅的眼眶裏。
那裏面裹着委屈、傷心，還有壓不住的憤怒，像根針似的扎得他手一頓，最終狠狠拍在了後車窗上。
“。”池騁頂了頂腮幫，把想摸煙的沖動壓下去，聲音發沉，“你tm三番兩次招我，招完了又不讓碰，到底想幹嘛？”
見池騁反倒先沖自己發脾氣，吳所謂的倔勁兒也上來了，梗着脖子針尖對麥芒：
“你tm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憑什麼讓你碰？”
明明裝着別人，卻還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親近自己。
池騁把他當什麼了？從前那些膩了就丟的玩物嗎？
池騁看着他泛紅的眼角，到了嘴邊的解釋卻有些蒼白：“你明明知道，我和嶽悅……”
“所以呢？”吳所謂打斷他，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抖，“剛子跟我說了，是因爲蛇，所以呢？”
後半句他沒問下去，卻在心裏翻來覆去地響。
所以呢？我和蛇，你的選擇？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噼裏啪啦砸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敲在車窗上，把車廂裏的沉默敲得愈發沉重。
池騁懂他沒問出口的話，吳所謂也從他緊繃的沉默裏讀懂了答案。
一股氣猛地沖上頭頂，吳所謂暗暗咬碎了牙，猛地掀翻還在愣神的池騁，掙扎着爬起來 。
“咔噠”拉開後車門，一頭扎進傾盆雨幕裏。
跑出去兩步，又回頭狠狠一腳踹在車軲轆上。
“池騁，我你大爺——”
那句罵聲混着雨聲，沒跑多遠就被吞沒了，只剩下空蕩蕩的雨裏，那輛車孤零零地停着。
吳所謂一回到診所，就被一場高燒撂倒了。
還真讓黑瞎子那張烏鴉嘴說中了。
爲了個男人，爲了條蛇，淋得像只落湯雞跑回來，然後燒得昏天暗地。
第二天一早，姜小帥到診所時，瞧見的就是燒得迷迷糊糊的吳所謂。
他縮在病床上，嘴裏一會兒含糊地念着“哥”，一會兒又冒出“蛇”，中間還夾着幾句對池騁的怒罵，翻來覆去沒個停，趕緊給他治療。
等吳所謂再次睜眼，人已經被姜小帥換了身幹淨衣服，手上扎着針在輸液。
護士剛說他醒了，正給李大爺量血壓的姜小帥就趕緊跟人賠了聲抱歉，手忙腳亂地奔到病床邊。
“大畏，好點沒？還有哪兒不舒服？”他說着，手就探向吳所謂的額頭，“還好，燒退了，嚇到我了。”
望着姜小帥眼裏的真切關心，吳所謂心裏一暖，剛想開口，喉嚨卻幹得發啞，只擠出點氣音。
姜小帥連忙端來溫水，“你先別說話，歇歇。有啥事兒等緩過來再說。”說着又細心地給他掖了掖被角。
伴着輸液管裏藥水的滴答聲，吳所謂眼皮一沉，又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窗外已經擦黑，診所早下了班，姜小帥卻沒走，就守在旁邊的椅子上。
“大畏，醒啦？”姜小帥眼睛一亮，連忙起身，“快吃點東西，餓一天了，吃完再吃藥。”說着把一碗溫粥遞到他面前。
吳所謂小口喝着粥，難得的安穩時光裏，眼眶竟莫名紅了。
或許是漸漸習慣了這份平靜，那些藏不住的脆弱竟順着眼角悄悄涌了上來。
看他這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姜小帥也跟着急了：“大畏，到底咋了？你跟我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他想起今早吳所謂昏迷還在罵池騁，試探着開口，“是不是池騁給你氣受了？要不……咱不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總不能吊死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
見吳所謂沒鬆口，姜小帥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前幾天看你忙得腳不沾地，那條蛇……怎麼樣了？”
一提蛇，吳所謂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手裏的勺子“啪”地拍在小桌板上：“沒搞定！沒想到遠端集團找的保鏢還有兩下子。”
瞅着他眼裏燃起的鬥志，姜小帥趕緊順坡下：“那咋辦？還繼續？”
“當然繼續！”吳所謂眯起眼，“我跟黑市那個賣蛇的老板說好了，玩把‘狸貓換太子’。”
“那……有啥我能幫的不？”姜小帥挺真誠地毛遂自薦。
一聽這話，吳所謂臉上突然露出種“可算等你上鉤”的表情。
姜小帥心裏“咯噔”一下，莫名覺得不妙 ，怎麼感覺自己是要被賣了還得幫着數錢？
“哈、哈哈……”他試圖打退堂鼓，“我也幫不上啥大忙，要不還是你自己來？”
誰知吳所謂一把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帶着點懇求：“師傅，這事真非你莫屬。”
陽光炫目，知了聒噪。
站在郭城宇蛇舍裏的姜小帥，還沒從恍惚中緩過神。自己怎麼就跟中了魅惑似的，稀裏糊塗就答應了？
眼看他發愣，郭城宇故意往蛇箱裏丟了只小白鼠。
黑暗中，一條紅影猛地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絞殺，動作又快又狠。
這野性的一幕把姜小帥從神遊裏拽了回來。
他實在想不出怎麼跟郭城宇開口提買蛇的事，只好東拉西扯。
從街角的小蛋糕聊到昨晚的飯局，又從飯局扯到今天的天氣，繞了十八個彎也沒說到正題。
郭城宇從開始就一直順着他的話逗他，直到看他急得快原地轉圈了，才收了那點惡趣味，慢悠悠開口：“你今天來，其實是想跟我討這條蛇，我沒說錯吧？”
這話像平地一聲雷，驚得姜小帥差點原地起跳，幾乎就要代表國家隊打破世界紀錄。
“你、你怎麼……知道的？”
瞧着他那副見了鬼的表情，郭城宇挑了挑眉，一臉‘萬事盡在掌握’的從容，也沒再繼續逗他。
畢竟是只小白兔，兔子膽嚇破了，命可就沒了。
“最近找我的，算你這撥，已經三波了。”郭城宇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
“前段時間還有個墨鏡男找來，”他伸出四根手指，“他給這個數。”
姜小帥眼睛都直了：“那你沒賣？”
郭城宇沖蛇箱抬了抬下巴，意思再明顯不過？
姜小帥反應過來，有點尷尬地撓了撓臉。
任務還得做。
但，郭城宇連那麼高的價都沒動心，姜小帥是徹底沒轍了。
想想大畏囑托，他家做古董生意應該多少有點家底？要不加點錢……
他咬咬牙，試探着朝郭城宇伸出五根手指：“那這個數呢？要不……再考慮考慮？”
郭城宇瞧着他那副肉痛的模樣，故意誇張地搖了搖頭。眼看姜小帥的臉“垮”成了蔫黃瓜，他話鋒突然一轉。
“你要，就送，只送不賣。”
姜小帥以爲自己聽錯了，猛地抬頭，撞進郭城宇認真的眼眸裏。一時間心如擂鼓，竟莫名覺得這人此刻倒有幾分說不出的魅力。
他那點心思全寫在臉上，哪瞞得過郭城宇。
郭城宇心情潑好地揚聲招呼李旺：“旺子，拿個箱子，把蛇給姜醫生裝好帶走。”
直到提着箱子回了診所，姜小帥還暈乎乎的。
事情居然這麼順利？
吳所謂雖然料到讓姜小帥出馬多半能成，卻也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畢竟他上次派人接觸郭城宇，連開口提買的機會都沒有。沒想到居然被他這“師傅”空手套白狼了。
他圍着蛇箱仔細打量，確認和池騁那批被沒收的一模一樣。
姜小帥還在興致勃勃地念叨：“大畏，你是沒瞧見，郭城宇那兒簡直是池騁的復制粘貼版。”他忽然一拍大腿，“難怪汪碩懷疑他倆，你說郭城宇這麼折騰，會不會是暗戀池騁啊？”
吳所謂聽着他天馬行空的猜測，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直到聽見姜小帥說：“對了，郭城宇說除了咱們，還有人買蛇呢，你說會不會是池騁自己？”
吳所謂動作一頓：“除了我倆還有誰？”
姜小帥陷入回憶，邊比劃邊說：“他說有個戴墨鏡的男的，上來就給他開高價。人長挺高，腦後扎個小啾啾，臉上笑眯眯的，卻看着不像好人。和人談生意還帶墨鏡，瞅着也挺不尊重人的。”
“咔噠——”吳所謂手上猛地用力，竟生生掰斷了飼養箱的塑料護條，掌心被碎玻璃劃開一道口子，滲出血珠。
他怕姜小帥看見，趕緊用袖子蹭了蹭，抓起飼養箱就往外走：“我跟黑市老板約好的時間到了，先走了。”
看着他腳步匆匆的背影，姜小帥愣了愣。
總覺得他情緒不太對，但轉念一想，許是計劃太順利，急着去推進下一步？便也沒再多想。
這邊，吳所謂雖順利和黑市老板完成了交易，心裏卻半點沒有計劃得逞的喜悅。
小花和黑眼鏡倆人平白出現在無錫，還盤桓了這麼久，如今竟又和池騁的蛇扯上了關系。
蛇、九門、汪碩……零散的線索在腦子裏一點點勾連，漸漸織成一張網。
最終，他還是拿起手機，按下了那個本以爲短時間內絕不會再撥打的號碼。
“喂，小二爺，有何吩咐？”
聽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吳畏暗嘆。
這份平靜的日子，終究是要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