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媽一時糊塗,就收了人家的彩禮。我現在就去找你爸,把彩禮錢拿回來。”鄧美玉聲淚俱下地說着,始終不敢抬眼觸碰王依嫺的目光。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王保國低着頭,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下。
“依依,彩禮錢……被我拿去還高利貸了。他們爲了逼我還高利貸,對我拳打腳踢,還揚言再不還錢,就弄死我。”王保國喉嚨裏咕噥着,手指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拿出一支煙點燃。
王依嫺聽後,差點癱坐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王保國,雙手攥緊衣角,指甲幾乎嵌進掌心,顫聲道:“爸,逼債的打你時你會疼,可我跟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我的心就不疼嗎?你們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收別人的彩禮錢,還拿着彩禮錢去還高利貸,這跟賣女兒有什麼區別?”
王保國低着頭,不敢看王依嫺的眼睛,只是一個勁地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的面容顯得更加憔悴。看着王保國那一頭花白頭發雜亂如枯草,溝壑縱橫的臉仿佛被生活狠狠碾過,王依嫺心底那根最柔軟的弦,被無聲地撥動。
王保國原來是一個好父親,自從十年前染上賭博後,才變成如今這副面目全非的模樣。
從前,王保國每次下班後,都會像變魔術似的從帆布袋裏掏出各種各樣的零食塞給王依嫺。會在下雨的夜裏,背着“上吐下瀉”的王依嫺深一腳淺一腳往村衛生所趕,雨衣把王依嫺裹得嚴嚴實實,王保國卻淋得像“落湯雞”。
可自從沾了賭博後,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王保國拿去抵債。王保國對家人更是不聞不問,冷言冷語。曾經溫馨的家,被王保國拖入了滿是爭吵與絕望的深淵。
復雜的情緒在王依嫺的胸腔裏翻滾,她對王保國是愛恨絞成一團,眼眶瞬間涌上熱意,淚水混着委屈與憤怒往下砸。
“依依,爸爸對不住你。爸發誓再也不賭博了。”王保國猛地舉起右手,五指並攏朝天,做了一個發誓的動作。渾濁的淚水像老舊水龍頭裏滴下的鏽水,顫巍巍地掛在睫毛尖。
看着悔恨當初、老淚縱橫的王保國,王依嫺忽然鼻子一酸,泣不成聲:“爸,我明天就去領證。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賭博了。”
王保國點頭如搗蒜,信誓旦旦地說:“依依,委屈你了。我以後再也不賭博了,我說到做到。”
王依嫺說完黯然神傷地拿着包出了門。
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鄧美玉心裏十分難受,她忍不住斥責王保國:“叫你不要賭,不要賭,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女兒下半輩子要是過得不幸福,我就找你拼命。”
王保國低着頭,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任由鄧美玉數落。
一出門,王依嫺就撥通了閨蜜周麗麗的號碼:“麗麗,在幹嘛呢?”
周麗麗貧嘴道:“在等你電話呀!”
王依嫺“咯咯”笑出聲:“有時間出來喝咖啡嗎?”
周麗麗爽快答應:“好啊!我知道一家新開的咖啡店,那裏環境不錯,口味也很好,咱們就去那裏吃。”
兩人在咖啡店碰面,周麗麗一眼就看出王依嫺情緒不對,打趣道:“這是怎麼了?小臉上怎麼烏雲密布?”
王依嫺深吸一口氣,把家裏收彩禮,父親拿彩禮錢還高利貸,以及自己決定明天去領證的事一股腦說出來。
周麗麗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她猛地一拍桌子:“什麼?天底下竟然有這麼自私的父親?”
王依嫺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要嫁的人是誰?你愛他嗎?”周麗麗追問。
“他是我小時候的死對頭,我和他八字不合,一見面就掐架。我和他從小就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王依嫺苦笑道。
“我卡裏有10萬元,我們再想辦法借190萬元。只要能湊滿200萬元還給那人,你就不用跟他領證了。”周麗麗邊說邊從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
王依嫺笑着搖頭:“別說190萬了,就連19萬我都借不到。這年頭借錢難,難於上青天。”
“我知道我這10萬元只是杯水車薪,但你可以親戚朋友借。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萬一借到190萬元了呢!”周麗麗慫恿道。
在周麗麗的慫恿和期待下,王依嫺掏出手機,指尖在通訊錄裏劃着。第50個電話掛斷時,王依嫺喉間涌上的酸意,她自嘲地說:“想象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電話那頭,親友們都訴說着自己的難處“最近手頭真緊”“剛給孩子交完學費”——那些熟悉的聲音隔着手機變了調,透着赤裸裸的躲閃。
“打給我們大學的舍友馬小月,她嫁了一個富豪,住大別墅,開幾百萬的豪車。你們感情那麼好,她一定會借錢給你的。親愛的,就打這一個,最後一個了。”周麗麗撒嬌道。
王依嫺撥通了馬小月的號碼。馬小月一聽借錢兩個字,明顯不悅了,遲疑片刻,她才說:“我和我老公剛投資了一個大項目,這樣吧,我先湊200元給你應急。”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王依嫺的微信收到200元轉賬的信息提示點。
王依嫺的手機開了免提。當馬小月說借200元給王依嫺應急時。周麗麗已經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200元,打發要飯的嗎?”
王依嫺百般無奈地說:“借錢就像給人際關系做CT掃描,平時那些看着的靠譜的親友,一旦涉及借錢,有些人找借口躲得比兔子還快。”
“你借不到錢,說不定這是天意,老天故意撮合你們這對冤家,你們結婚後成歡喜冤家了!”周麗麗是個樂天派,先前的擔憂馬上變成了噗嗤的笑。
“冤家是板上釘釘了,歡喜是不可能了。我們只能是冤家對頭,冤家路窄。”王依嫺一想起林一航那張冷漠、孤傲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長得這麼美,又這麼善解人意,就算那男人是塊硬邦邦沒溫度的石頭,日子久了,也會被你捂熱。”周麗麗笑嘻嘻地說。
“我才不會上趕着去捂熱他!反正林家大公子也是被逼的,那我們就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等我哪天湊夠了200萬,我就離婚。”王依嫺雲淡風輕地說。
“婚姻可不是兒戲,這還沒結婚呢就想着離婚。我有個表姐在M國開公司,她那正好招翻譯。你精通5國語言,可以去她公司上班。正好逃脫這段婚姻。”周麗麗一聽說“離婚”兩字就急了,緊張與擔憂又迅速將她包裹。
看着周麗麗那緊張的樣子,王依嫺故作輕鬆地說:“林家大少爺可是郝郝有名的林氏集團的總裁,有顏又有錢,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結婚對象。林家長輩又很喜歡我,我不用擔心以後會有婆媳矛盾。再說林家大少爺看起來賞心悅目、秀色可餐,都說秀色能當飯吃,我以後每頓可以少吃半碗飯,減個八、九斤應該沒問題。”
周麗麗被王依嫺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