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她下意識地並攏雙腿,眼神惶然,“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要不,我還是回自己房間睡吧。”
她嘴上這樣說着,模樣也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可那纖細的手指卻帶着依戀般攥住了裴執明睡袍的一角。
裴執明克制地移開目光,強迫自己的視線定格在她淚痕未幹的臉頰,而非其他更爲惹眼的地方。
他繼續輕拍着她的背,聲音放緩了些:“沒有。我本來也沒睡着。”
他自然不能就這樣讓她回去。
在他身邊尚且驚懼至此,若放她獨自一人回到那冷清的房間,恐怕徹夜都無法安眠。
更何況……她剛還說她有夜盲症。
若是再被噩夢驚醒,又有誰能及時爲她點亮一盞燈?
作爲丈夫,照顧受驚的妻子,是分內之事。
裴執明如此告訴自己。
他又從床頭櫃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明栗,示意她擦幹眼淚。
隨後溫聲讓她繼續睡下,承諾自己會在旁邊守着,無需再害怕。
明栗乖巧地重新躺好,捏着被角閉上眼睛,似乎努力想要再次入睡。
片刻後,她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帶着幾分羞怯再次開口:
“要…要不,你還是到床上來睡吧?”
她悄悄睜開一只眼觀察他的反應,又急忙補充,語氣顯得真誠又體貼:
“你這樣守着…明天還要處理公司事務,會熬不住的……”
說罷,她甚至豎起三根手指,做出保證的姿態,模樣認真得有些可愛:
“我、我睡覺真的很老實的!保證不會亂動碰到你!”
裴執明看着她這番情態,唇角彎了一下,卻依舊溫和而堅定地再次拒絕:“不用。”
“不是怕你碰到我,”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鄭重,帶着一種舊式的紳士準則:
“你是女孩子,與我同床共枕,吃虧的是你。”
聽到他這話,明栗像是抓住了什麼關鍵,連忙抬起頭,眼神急切地接話:
“我、我不覺得吃虧的!”
她的臉頰更紅了,仿佛鼓足了勇氣:
“而且……我們本來就是夫妻,不是嗎?”
裴執明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明栗的話確有道理。
他們本就是法律與家族認可的夫妻,夫妻之間,何來如此涇渭分明的男女大防?
同床共枕,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
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本該對愛情與婚姻懷抱最純粹的憧憬,卻被家族利益裹挾,嫁給了年長八歲且並無感情基礎的自己,甚至此生都無法掙脫這樁婚姻的束縛。
從前,她對他唯有畏懼與疏離,恨不得劃清所有界限。
如今,她主動示好,願意靠近。
哪怕這份依賴僅僅是源於今日他出手相護而產生的短暫錯覺,或許在她清醒後便會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重回原點……
但這或許,正是打破他們之間堅冰的契機。
他年長她八歲,作爲丈夫,主動邁出這一步去緩和關系,承擔起引導的責任,本就是理所應當。
“你說得對。”裴執明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走到床的另一側,動作略顯僵硬地躺下,再次伸手關掉了燈。
黑暗重新籠罩下來。
雖是同床共枕,兩人之間卻隔着一道寬綽的距離,還能再躺下兩個明栗。
就在光線消失的瞬間,一只微涼的小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
裴執明下意識地想抽回,卻又立刻記起自己方才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