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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的日子,比我想象的還要愜意。
除了餿掉的饅頭和能照出人影的清湯寡水。
【正好,刮刮油,等出去了好多吃點。】
這裏清淨,沒人打擾,簡直是執行我退休計劃的完美地點。
我開始裝病。
系統出品的「漸行漸遠丹」,無色無味,每天一粒,混在水裏。
保證七天後脈象虛浮,面色如紙,大羅神仙來了也查不出所以然。
只會說一句:心病難醫,鬱結於心,命不久矣。
蕭衍時常深夜來看我。
他以爲我睡熟了,什麼都不知道。
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黑色常服,不帶任何隨從,像個孤魂野鬼。
他總是在我的床前一站就是半宿。
他什麼也不做,就只是看着我。
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混着深夜的寒氣。
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悲傷和悔意。
可那又如何?
工傷賠償到位了才是真的。
【還有五天,藥效就能滲透全身,到時候誰也看不出破綻。】
【這冷宮的床板真硬啊,硌得我腰疼。】
【等出去了我要吃三天三夜的火鍋,毛肚鴨腸黃喉我來了!】
【江南的宅子也該修繕好了吧?不知道我定制的黃金搖椅到了沒。】
我配合地在「病中」囈語,眼角擠出幾滴生理鹽水。
「衍......陛下......」
「臣妾......此生不悔......」
「能遇見您,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事......」
【唉,就是有點費演技。】
我感到他握着我的手,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我的深情表演和冰冷心聲,將他的理智一寸寸撕裂。
他第一次開始問自己,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酷似溫如雪的軀殼,還是這個軀殼裏獨一無二、鮮活有趣的靈魂?
這個問題,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他開始瘋狂處置溫如雪的黨羽。
聽說,他甚至當着溫如雪的面,冷冷地說她不如我。
溫如雪的嫉妒和恐慌達到了頂點。
她狗急跳牆,買通了冷宮一個負責送飯的太監。
給我送來了一碗真正的毒藥。
鶴頂紅。
當那小太監抖着手,將那碗黑漆漆的藥湯遞給我時。
我知道,我等待的契機,來了。
完美閉環。
連死因都不用自己僞造了。
我盯着那碗藥,在心中對系統下達最終指令。
【時機已到,準備收工。】
【通知我的接應人員,金蟬脫殼計劃,正式啓動。】
【準備好馬車和新身份,目的地江南。】
【老娘,要下班了!】
我端着那碗毒藥,沒有立刻喝下。
我在等。
等那個一定會來的人。
果然,沒過多久,冷宮破敗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蕭衍一身明黃龍袍,此刻卻沾了塵土,發冠也有些歪斜。
他跑得太急,連帝王的威儀都忘了。
當他看到我手中的藥碗時,那雙一向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沈虞!你要做什麼!」
他嘶吼着朝我沖過來,伸出手想奪下我手中的碗。
晚了。
我看着他,綻開一個此生最淒美、最解脫的笑。
在他靠近的前一秒,仰頭,將那碗毒藥一飲而盡。
辛辣苦澀的液體,像火一樣灼燒着我的喉嚨。
【收工!打卡下班!】
「陛下,這是臣妾最後一次,爲您分憂了。」
我輕聲說,聲音裏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抖。
【完美!這下死因都有人背鍋了,都不用僞造現場。】
【溫如雪真是我的好姐妹,臨走還送我這麼大一份禮。】
【系統,藥效催化開始!】
真正的毒藥與我體內潛伏的藥引瞬間發生劇烈反應。
一股尖銳的疼痛從腹部炸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紅了他明黃的龍袍。
蕭衍徹底慌了。
他一把將我攬進懷裏,那雙曾執掌天下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樣子。
「傳御醫!快傳御醫!」
他抱着我,聲音嘶啞,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慌與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