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之外,是天崩地裂般的毀滅巨響和整個山腹空腔瀕臨崩潰的哀鳴。暗門之內,這狹窄逼仄的岩石裂隙中,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相對寂靜。只有沉悶如擂鼓的震動從岩壁深處傳來,以及四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狹小空間裏交織回蕩。
“我……我操……”胖子背靠着冰冷潮溼的岩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臉上驚魂未定,“胖爺我……差點就成肉餅了……小哥,你這手找暗門的本事,真是絕了!”
吳邪也幾乎虛脫,他扶着岩壁,感受着外面那仿佛能碾碎一切的震動,心有餘悸:“這暗門……是張家留下的後手?”他看向張起靈,後者正沉默地檢查着蘇璃被重新包扎好的雙手,確認沒有在剛才的混亂中再次崩裂。
蘇璃的臉色依舊蒼白,掌心的劇痛和接連不斷的精神沖擊讓她身心俱疲。她靠着岩壁,能清晰地感覺到內袋裏青銅鈴傳來的、與外界那毀滅性震動隱隱抗衡的溫熱感,以及手腕胎記處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悸動。這扇青銅門,門後的存在,以及她身上的鈴鐺和胎記,三者之間仿佛存在着一條無形的紐帶,而紐帶的核心,似乎就是她。
張起靈檢查完蘇璃的傷口,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緊閉的暗門——或者說,是暗門之外,那扇正在經歷劇變的青銅巨門的方向。他的側臉在手電光下顯得輪廓分明,冰冷而專注。
“外面的震動……好像小一點了?”吳邪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道。
確實,那毀天滅地的轟鳴和劇烈的搖晃感,正在逐漸減弱,雖然並未完全停止,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寂靜?不,並非絕對的寂靜,而是一種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空氣凝滯、萬物屏息的壓抑感。
一種低沉而持續的、仿佛某種巨大心髒在緩慢搏動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青銅門的方向滲透進來,敲擊在每個人的鼓膜上。
“門後的東西……安靜下來了?”胖子也察覺到了變化,疑惑地看向暗門。
張起靈緩緩搖頭,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它在……等待。”
“等待?等待什麼?”吳邪的心提了起來。
張起靈沒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卻再次落在了蘇璃身上。那目光深邃,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審視,有確認,甚至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於宿命般的牽引感。
蘇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帶着胎記的手腕。
就在這時,張起靈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右手並指如刀,沒有絲毫猶豫,在那布滿各種舊傷疤痕的掌心,猛地一劃!
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瞬間出現,殷紅的、帶着奇異淡淡金光的血液,立刻涌了出來!那血液並非普通人的鮮紅,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流淌着一種內斂而強大的生命力,散發出的氣息並非蘇璃血液那種奇異的冷香,而是一種更加厚重、更加灼熱、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邪的陽剛之氣!
“小哥!你幹什麼!”吳邪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想要阻止。
張起靈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依舊緊緊鎖定着蘇璃,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需要你的血。”
需要……我的血?蘇璃愣住了,看着張起靈那不斷滴落鮮血的手掌,又看看自己包裹着厚厚繃帶的雙手,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胖子也瞪大了眼睛:“小哥,你這是……要搞血盟還是咋的?蘇妹子手都傷成那樣了!”
張起靈沒有解釋,他只是邁步,走向那扇緊閉的暗門。他的步伐穩定,仿佛掌心的劇痛不存在一般。他伸出那只流血的手,將掌心緩緩地、堅定地按在了暗門內側冰冷粗糙的岩壁上。
就在他的血液接觸到岩壁的瞬間——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看似普通岩石的壁面,在接觸到張起靈血液的地方,竟然開始微微泛起一層極其淡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金色光暈!那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隱約勾勒出一些復雜而古老的符文痕跡,這些痕跡與外面青銅門上的紋路風格如出一轍!同時,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與青銅門同源的能量波動,從岩壁上傳遞開來!
“這暗門……也需要張家的血才能完全激活?”吳邪瞬間明白了過來。
然而,張起靈的動作並沒有停止。他按着岩壁,回過頭,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蘇璃身上,聲音低沉而清晰:“過來。”
蘇璃的心髒猛地一跳。她看着張起靈那流血的手掌,看着岩壁上泛起的奇異光暈,一種莫名的沖動驅使着她,讓她不由自主地邁開了腳步,走到了張起靈的身邊。
“手。”張起靈言簡意賅。
蘇璃遲疑了一下,抬起自己那包裹着繃帶的右手。繃帶早已被之前的鮮血和塵土浸染得污濁不堪。
張起靈伸出另一只手,動作快如閃電,卻又異常精準地,用指尖在她右手手腕的繃帶上輕輕一劃!那厚厚的繃帶應聲而斷,露出了下面已經凝結但依舊猙獰的傷口,以及傷口旁邊那個淡青色的、與青銅門上紋路完全一致的麒麟胎記!
緊接着,在蘇璃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和驚訝之前,張起靈已經一把抓住了她受傷的右手手腕,將她的手掌,連同那個暴露出來的胎記,一起按在了他正在流血的左手旁邊——按在了那片泛着暗金色光暈的岩壁上!
“啊!”蘇璃痛呼一聲,傷口被擠壓的劇痛讓她瞬間冒出了冷汗。
但下一秒,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當蘇璃那帶着傷口和胎記的皮膚,以及殘留在傷口周圍的、屬於她的奇異血液,接觸到那泛着暗金色光暈的岩壁時——
“嗡!!!”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共鳴聲,猛地從岩壁深處傳了出來!那聲音並非巨響,卻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震得整個狹窄的裂隙都微微一顫!
蘇璃手腕上的那個淡青色麒麟胎記,在這一刻,驟然爆發出了強烈的、純淨的幽藍色光芒!那光芒比她之前靠近青銅門時還要耀眼數倍,將整個狹窄的裂隙都映照得一片幽藍!
而岩壁上,原本只是淡薄暗金色的光暈,在接觸到蘇璃的血液和胎記光芒後,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能量,瞬間變得明亮而灼熱起來!暗金與幽藍,兩種截然不同的光芒,此刻卻並非排斥,而是如同水乳交融般,開始相互纏繞、滲透、融合!
張起靈那灼熱的、帶着淡淡金光的血液,與蘇璃那冰冷的、散發着異香的血液,通過岩壁這個媒介,仿佛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兩種血液中蘊含的古老力量被同時激發、共鳴!
與此同時,暗門之外,那扇頂天立地的青銅巨門上,異變陡生!
門上那兩只盤踞的麒麟——墨玉麒麟與皎潔麒麟——它們龐大的身軀上,那些繁復無比的紋路,仿佛被無形的畫筆瞬間點亮!暗金色的流光從墨玉麒麟身上蔓延開來,幽藍色的光暈自皎潔麒麟體內透射而出,兩色光芒沿着門扉上縱橫交錯的紋路急速流淌、蔓延、交匯!
原本冰冷死寂的青銅巨門,在這一刻仿佛活了過來!門上的麒麟不再是冰冷的雕刻,而是化作了兩團奔騰流淌、相互追逐的光之漩渦!暗金與幽藍的光芒在門體上交織出一幅宏大而炫目的畫卷,仿佛星辰運轉,又似生命輪回!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古老、更加令人心生敬畏的威壓,如同蘇醒的太古神祇,轟然降臨!整個即將崩塌的山腹空腔,在這股威壓之下,竟然出現了短暫的凝滯,連落石都仿佛減緩了速度!
裂隙之內,蘇璃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冰火交織的洪流,正通過她按在岩壁上的手掌,瘋狂地涌入她的體內!那洪流中,既有張起靈血液帶來的灼熱與厚重,又有她自身血脈被引動的冰冷與空靈,兩種力量在她體內沖撞、融合,帶來一種既痛苦又奇異的充實感!她手腕上的胎記灼熱得如同烙鐵,幽藍的光芒幾乎要刺破她的皮膚!
張起靈緊握着她的手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兩種血脈力量通過岩壁產生的共鳴與交融。他低頭看着蘇璃因痛苦和震驚而蒼白的臉,看着她手腕上那與自己家族使命息息相關的胎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雙萬年寒冰般的眸子裏,終於掠過了一絲極其復雜難言的情緒——那是確認,是了然,甚至……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悸動。
血之共鳴,雙血交融。
通往最終秘密的鎖,似乎正在被這兩把獨一無二的“鑰匙”,緩緩轉動。
門上的麒麟紋路,如同擁有了生命般,開始緩緩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