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琅琅書聲從教學樓裏漫出來,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
林風走進高二(3)班時,教室裏很安靜。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着函數公式,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格外清晰。趙天宇坐在座位上,背挺得筆直,正低頭看書,側臉在晨光裏顯得有些模糊,看不出情緒。
仿佛昨天亂葬崗的驚魂、據點的廝殺,都只是一場幻覺。
林風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同桌胖子還在補覺,口水差點流到課本上。他沒驚動任何人,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過趙天宇的課桌——桌肚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麼東西。
前世他從未在意過趙天宇的課桌,現在想來,這裏藏着的,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第一節課下課,趙天宇起身去廁所。林風立刻抓住機會,指尖彈出一縷極細的靈力,悄無聲息地勾開了趙天宇的課桌鎖扣。
桌肚裏果然放着個黑色的筆記本,封面有些磨損,邊角卷着毛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林風迅速將筆記本抽出來,塞進自己的校服外套裏,再用靈力合上鎖扣,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鍾。
趙天宇回來時,正好撞見林風抬頭,兩人目光在空中撞了一下。趙天宇的眼神很平靜,甚至還笑了笑:“剛才去哪了?找你問道題呢。”
“去了趟辦公室。”林風不動聲色地翻開課本,“問什麼?”
趙天宇沒再追問,只是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個函數式,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有些刺耳:“就是這個,總也算不對。”
林風掃了一眼,隨口報出答案。趙天宇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快算出來,隨即又笑了:“行啊林風,你最近好像開竅了。”
“刷題刷多了而已。”林風低頭看書,心裏卻在快速盤算。趙天宇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去拿筆記本。
這筆記本,是個誘餌?
課間操時,林風假裝系鞋帶,躲到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裏,翻開了筆記本。
前幾頁記着些日常瑣事,無非是“今天哥又考了第一”“清月的辮子很好看”“林風又在睡覺”,字跡稚氣,帶着少年人的鮮活。但翻到中間,字跡突然變得潦草,內容也開始詭異起來——
“哥今天又偷偷練符了,他說要去省城參加一個‘選拔賽’,選上了就能當‘獵邪師’。”
“他不讓我告訴爸媽,說很危險。可我看到他的符紙上有血,是他自己的血。”
“今天看到個穿黑袍的人,他說能幫我變強,還說哥參加的選拔賽是個騙局,進去的人都死了。”
“我不信!哥那麼厲害,肯定能回來的!”
後面幾頁的字跡開始顫抖,墨跡暈染,像是寫的時候在哭——
“哥失蹤了。爸媽在吵架,沒人管我。黑袍人又來找我了,他說只要我幫他做三件事,就能找到哥。”
“第一件事,是把蝕骨門的符紙貼在林風的書包上。他說林風是林家的人,留着是個禍害。可林風是我朋友啊……”
“我貼了。他說這樣林風就不會被林家找到,就不會變得跟哥一樣厲害,就會一直陪着我了。”
看到這裏,林風的指尖猛地收緊,筆記本的紙頁被捏出一道褶皺。
原來如此。
三年前,趙天宇不是背叛,是被蠱惑了。他以爲貼符紙是在“保護”林風,卻不知道那符紙會堵塞靈根,讓他錯失仙緣。而趙辰宇的失蹤,果然和省城的“選拔賽”有關——也就是趙歡說的“學生失蹤案”。
他繼續往下翻,後面的內容卻突然變得空白,直到最後一頁,才用紅筆寫着一行字,字跡扭曲,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他們在騙我。哥早就死了。蝕骨門的人說,要用林家的靈脈鑰匙,才能讓哥‘活’過來。”
林風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悶得發疼。
趙天宇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他以爲自己在救哥哥,實際上卻成了蝕骨門的棋子,一步步幫他們鏟除障礙,甚至差點害死自己。
“找到你了。”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林風猛地回頭,只見趙天宇站在樹影裏,手裏握着一把匕首,正是那把淬了化靈水的蝕心匕。
他的眼睛通紅,臉上還掛着淚痕,卻死死咬着牙,像是在拼命壓抑什麼:“把筆記本還給我。”
“你知道真相了?”林風站起身。
“知道了。”趙天宇的聲音發顫,“昨天在據點外,我聽到了蝕骨門的人說話。他們說哥早就被煉成藥引了,還說我是個傻子,被他們騙了三年……”
他舉起匕首,刀尖對着林風,手卻在發抖:“他們說,只要殺了你,拿到林家的靈脈鑰匙,就能讓哥‘活’過來。我知道這是假的,可我……”
他沒說完,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我沒地方去了。爸媽不要我了,哥死了,連你也要騙我……”
“我沒騙你。”林風往前走了一步,“筆記本我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又怎麼樣?”趙天宇慘笑一聲,“我害了你三年,害了哥,還幫蝕骨門抓了那麼多人……我就是個罪人!”
他突然舉起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住手!”林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靈力順着手臂涌入趙天宇體內,強行壓制住他的動作。
“你爲什麼要攔我?”趙天宇掙扎着,眼淚混合着鼻涕,糊了一臉,“讓我死了算了!”
“死了就什麼都查不清了。”林風盯着他的眼睛,“趙辰宇到底怎麼死的?蝕骨門爲什麼非要靈脈鑰匙?還有……”他頓了頓,“當年貼在我書包上的符紙,是誰讓你貼的?”
趙天宇愣住了,眼神有些渙散,像是在回憶什麼:“是……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他說他是哥的朋友,知道哥的下落……”
金絲眼鏡?
林風瞳孔驟縮。
前世背叛他的那個“摯友”,就愛戴金絲眼鏡。
原來從那麼早開始,對方就已經布下了局。趙天宇,趙辰宇,甚至他自己,都只是對方棋盤上的棋子。
“那個男人,現在在哪?”林風追問。
趙天宇搖搖頭,眼神越來越迷茫:“我不知道……他說等我拿到靈脈鑰匙,就會來找我……”
話音未落,他突然渾身抽搐起來,眼睛翻白,嘴角溢出黑血——和之前被蝕骨門滅口的修士一模一樣!
“是化靈水!”林風立刻渡靈力給他,卻發現那毒性蔓延得極快,已經侵入了他的心脈,“你什麼時候中的毒?”
趙天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用手指着自己的課桌,眼神裏滿是焦急。
林風立刻明白了。課桌裏不止有筆記本,還有毒!趙天宇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被滅口,所以才故意讓他去拿筆記本,想把線索傳給他。
“你想說什麼?”林風貼近他的耳朵。
趙天宇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氣若遊絲地說:“鑰匙……在……清月……”
話沒說完,他的頭猛地垂了下去,徹底沒了氣息。
林風抱着他逐漸冰冷的身體,站在空蕩蕩的樹林裏,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力。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在趙天宇蒼白的臉上,像極了他們剛上高一時,那個在籃球場上沖他笑的少年。
原來有些陰影,從一開始就藏在陽光裏,只是他從未察覺。
林風深吸一口氣,將趙天宇的身體放平,用樹枝蓋住。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趙歡發了條消息:“趙天宇已死,速帶蘇清月去鍾樓,靈脈鑰匙在她身上。”
發完消息,他看了眼教學樓的方向。那裏依舊傳來琅琅書聲,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林風知道,平靜已經被打破了。
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蝕骨門背後的真正主使,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而他必須在那之前,找到蘇清月,護住靈脈鑰匙。
林風轉身,朝着校門口跑去。晨霧已經散盡,陽光刺眼,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道即將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