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昊的手指微微發顫。十七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如此確定的語氣提及他的生母。兩塊殘玉在茶桌上自行移動，最終嚴絲合縫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月輪圖案。拼接處閃過一道金光，隨後又恢復如常。
"你知道我母親？"雲昊強自鎮定，目光卻無法從合二爲一的玉佩上移開，"她還活着嗎？"
慕芊雪沒有立即回答。她素手輕揮，在雅間內布下一道隔音結界，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冊子。冊子封面上用金線繡着"慕氏藥典"四個古篆。
"這是家族秘傳的藥典副本。"慕芊雪翻開其中一頁，"第十七頁記載了二十年前的一場變故。"
雲昊湊近看去。那一頁的邊角已經有些磨損，但字跡依然清晰。上面記載着一段往事：
"永昌十七年秋，洛氏嫡女青璇攜秘寶至慕家求醫，身懷六甲而中'噬心蠱'。家主以'九轉還魂丹'暫壓毒性，然胎兒已受蠱染。洛女留半塊'月華凝魄玉'爲信，言若他日有持另半塊玉者至，當傾力相助..."
雲昊喉頭發緊。這段簡短的記載中蘊含的信息量太大——母親中了蠱毒，而他在胎兒時期就受到了影響！難怪龍淵說他體內有先天之毒。
"慕姑娘，這記載中的洛氏..."
"中州洛家，二十年前被滅門的煉藥世家。"慕芊雪眼中閃過一絲痛色，"與慕家世代交好。洛姨...是你母親洛青璇，是當時中州第一煉藥天才。"
雲昊胸口如遭重擊。中州洛家！這個名號他隱約聽雲家老一輩提起過，說是掌握了某種逆天丹方，後來因懷璧其罪遭人滅門。沒想到那竟是他母親的家族！
"滅門洛家的凶手是誰？"雲昊聲音沙啞。
慕芊雪搖頭："記載語焉不詳。只提到'黑蓮現，洛府燼'六個字。"她指向藥典邊緣的一幅小圖——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蓮，蓮心處有個模糊的符文。
這圖案讓雲昊渾身發冷。太熟悉了！與影殿殺手身上的紋身幾乎一模一樣！
"影殿..."他喃喃道。
慕芊雪眼中精光一閃："你知道黑蓮的來歷？"
雲昊簡要說了落日峽谷遭遇影殿殺手的事，但沒有提及龍淵的存在。慕芊雪聽完，若有所思地取回合二爲一的玉佩，指尖輕撫上面的紋路。
"這玉佩是洛家祖傳之物，名爲'月華凝魄玉'。"她解釋道，"有鎮壓心魔、穩固神魂之效。洛姨將它一分爲二，一半留在我家，一半應該留給了你。"
雲昊從懷中取出母親留給他的信物——那塊從小戴到大的玉佩。慕芊雪見狀，將合並後的完整玉佩推到他面前。
"滴血上去。"她說，"洛家血脈可以激活玉佩的全部功效。"
雲昊咬破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落在玉佩中央。血珠沒有滑落，而是被玉佩瞬間吸收。下一刻，整塊玉佩爆發出刺目的金光，玉面上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逐漸形成一段雲昊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
"這是...龍文？"雲昊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讀懂這些扭曲的符號。這顯然是龍淵所說的龍族文字，而他此前從未學習過。
玉佩上的文字只有簡短幾句："血脈爲引，月華爲憑。九龍匯聚，天門始開。"
"你能看懂？"慕芊雪敏銳地注意到雲昊表情的變化，"上面寫了什麼？"
雲昊猶豫片刻，決定隱瞞部分真相："只提到血脈和天門什麼的，看不太明白。"
慕芊雪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沒有追問。她收回玉佩，小心地將其重新分開，將屬於雲昊的那半還給他。
"洛姨當年離開慕家時，已經懷胎八月。"她繼續道，"她說是要去尋一味能解噬心蠱的主藥，之後就再無音訊。直到三個月前..."
她突然停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封信："這是有人秘密送到慕家的，指名要交給我。"
雲昊展開信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吾兒雲昊若持另半玉佩至流雲城，望慕家照拂。其體內蠱毒需'九竅玲瓏丹'方可根除。丹方在蕭家地宮。——洛青璇"
字跡娟秀卻透着虛弱，像是重傷之人所寫。最讓雲昊震驚的是落款日期——永昌三十七年三月初八！那不就是兩個月前嗎？
"母親還活着！"雲昊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她在蕭家地宮？"
慕芊雪示意他冷靜："信是兩個月前送到的，但不一定是當時寫的。而且..."她猶豫了一下，"字跡雖然像洛姨的，但有些筆畫過於僵硬，可能是臨摹的。"
雲昊重新坐下，強迫自己冷靜思考。這封信來得太巧，正好在他抵達流雲城前夕。更奇怪的是，母親怎麼會知道他用"雲昊"這個名字？離開天霜城後，他一直用的是"墨陽"的化名。
"你覺得這信有詐？"
"不確定。"慕芊雪搖頭，"但蕭家確實可疑。最近半年，他們暗中收購了大量珍稀藥材，其中不少是煉制邪門丹藥所需。而且..."
她突然噤聲，手指在茶杯中蘸了水，在桌面上快速寫下："有人監聽。"
雲昊心頭一凜。他悄然運轉龍息訣，增強五感，果然捕捉到窗外極細微的呼吸聲。不止一人，至少有三個高手潛伏在茶樓四周！
慕芊雪迅速抹去水跡，假裝繼續討論煉藥術。雲昊會意，也配合着說起今日考核的細節，同時暗中將手按在了儲物袋上，隨時準備取出武器。
"聽雨軒有後門嗎？"他壓低聲音問。
慕芊雪微不可察地點頭："跟我來。"
她裝作起身添茶，實則手指輕彈，一道靈力悄無聲息地擊中了雅間角落的香爐。爐中檀香突然大盛，濃密的煙霧瞬間充滿整個房間。
"走！"
兩人借着煙霧掩護，迅速移向雅間後牆。慕芊雪在牆上一塊不起眼的磚石上按了三下，牆面無聲滑開，露出一條狹窄的暗道。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暗道的刹那，窗外傳來一聲厲喝："攔住他們！"
三道黑影破窗而入，手中寒光閃爍。雲昊反應極快，龍息運轉，一掌拍出，熾熱的掌風將最先沖來的黑衣人逼退。慕芊雪則從袖中射出一把銀針，細如牛毛的針尖泛着幽藍光芒，顯然淬了劇毒。
第二名黑衣人悶哼一聲，手臂上中了數針，瞬間整條胳膊就變成了青紫色。第三人卻靈活地避開了所有攻擊，長劍直刺雲昊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雲昊懷中龍血丹鼎突然劇烈震顫，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與此同時，他感到腰間玉佩變得滾燙，一股奇異的力量從玉佩中涌出，順着經脈流遍全身。
時間仿佛變慢了。黑衣人的劍尖在雲昊眼中如同龜爬，他輕鬆側身避開，反手一掌拍在對方胸口。這一掌蘊含了玉佩傳來的神秘力量，黑衣人如遭雷擊，整個人倒飛出去，撞碎窗櫺跌落湖中。
"這是...合擊武技？"慕芊雪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掌心同樣泛着淡淡的月白色光芒，"玉佩認主後，持有者能在危急時刻心意相通，發揮雙倍威力！"
雲昊來不及細想這奇妙的變化，拉着慕芊雪沖入暗道。身後傳來更多黑衣人追來的腳步聲，但暗道機關已經閉合，暫時阻隔了追兵。
暗道潮溼陰暗，兩人借着慕芊雪取出的一顆夜明珠照明，快速前行。暗道似乎通往湖邊，隱約能聽到水聲。
"那些是什麼人？"雲昊邊跑邊問。
"蕭家暗衛。"慕芊雪氣息平穩，顯然修爲不弱，"他們一直在監視慕家。我懷疑那封信就是他們設的局，爲了引你現身。"
雲昊心頭一沉。如果真是這樣，那母親很可能不在蕭家，甚至...那封信根本就是僞造的！但黑衣人出現的時機太巧，仿佛早就知道他們會在此會面。
"有人泄露了我們的會面信息。"他斷定道。
慕芊雪點頭："我告訴過祖父要去見你。家族中...有內鬼。"
暗道盡頭是一扇生鏽的鐵門。慕芊雪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三圈，鐵門緩緩開啓。門外是湖邊的一個隱蔽小碼頭，停着一艘帶篷的小船。
"上船！"慕芊雪催促道，"這船有隱匿陣法，能避開追蹤。"
兩人剛跳上船，暗道內就傳來劇烈的撞擊聲——追兵已經破開了機關門！慕芊雪迅速掐訣，小船無聲滑入湖心，船身周圍泛起一圈波紋後，整條船竟然憑空消失了！
雲昊驚訝地發現，從船內向外看一切如常，但如果從外面看，船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片平靜的湖水。這隱匿陣法精妙至極！
"現在安全了。"慕芊雪長舒一口氣，"這陣法能維持一個時辰，足夠我們離開。"
雲昊卻突然按住胸口——龍血丹鼎正在劇烈震顫，鼎身上的龍紋如同活物般遊動。更奇怪的是，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牽引力，仿佛遠方有什麼東西在與丹鼎共鳴。
"怎麼了？"慕芊雪注意到他的異常。
"不知道..."雲昊取出龍血丹鼎，小鼎在他掌心不停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它。"
慕芊雪盯着丹鼎，突然臉色大變："這是...龍血鑄就的丹鼎？你從哪得到的？"
"一位前輩所贈。"雲昊含糊其辭，"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慕芊雪聲音發緊，"這種丹鼎與龍族血脈共鳴，它現在感應到的很可能是...另一件龍血法器！"
雲昊猛然想起白楓的古劍。那柄劍也透着古怪，白楓曾說劍有靈性，會自行擇主。難道此刻是白楓在動用那柄劍？
就在這時，丹鼎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指城北方向。雲昊順着金光望去，只見遠處夜空中隱約有血色符文閃爍，形成一個模糊的劍形圖案，轉瞬即逝。
"那是...蕭家別院的方向！"慕芊雪驚呼，"白楓有危險！"
雲昊心頭一緊。白楓去探查蕭家別院，如今龍血丹鼎與某物共鳴，而蕭家暗衛又在追殺他們...這一切絕非巧合！
"我們得去救他！"雲昊收起丹鼎，金光立刻消失。
慕芊雪猶豫片刻，最終點頭："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潛入蕭家別院。但一旦進去，生死難料。"
"帶路。"雲昊語氣堅決。
慕芊雪不再多言，操縱小船駛向湖北岸。靠岸後，她取出一件鬥篷披上，示意雲昊也遮掩一下面容。
"蕭家別院在城北玉帶湖畔，表面上是處普通宅院，實則地下建有龐大密室。"她邊走邊低聲解釋，"半年前，蕭家突然大興土木擴建別院，我祖父懷疑他們在下面修建了某種邪陣。"
雲昊想起信中提到的"蕭家地宮"。如果母親真被困在那裏...
兩人避開大路，穿行在昏暗的小巷中。越靠近城北，街道越發冷清，巡邏的衛兵卻越來越多。每處路口都有身着蕭家服飾的武者把守，對過往行人嚴加盤查。
"不對勁。"慕芊雪突然拉住雲昊，"平日蕭家別院沒這麼多守衛。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雲昊運轉龍息訣，增強目力望向遠處的蕭家別院。夜色中，那座占地廣闊的宅院燈火通明，院牆上人影綽綽，顯然加強了戒備。更奇怪的是，院子上空隱約籠罩着一層血色薄霧，尋常人根本看不見。
"有血腥氣。"雲昊低聲道，"很多。"
慕芊雪從儲物袋中取出兩枚符籙："這是'匿形符'，能隱藏身形一個時辰。但遇到修爲高於我們的，還是會被發現。"
兩人貼上符籙，身形漸漸變得透明。他們小心避開巡邏隊伍，沿着一條排水溝接近蕭家別院外牆。牆高近三丈，上面還布滿了尖刺和符紋，尋常武者根本無法逾越。
慕芊雪卻胸有成竹，帶着雲昊繞到外牆一處爬滿藤蔓的角落。她撥開茂密的藤葉，露出牆根一個不起眼的狗洞大小的缺口。
"這是慕家先祖留下的密道。"她解釋道，"兩百年多年前，慕家與蕭家還是姻親，這密道本是給兩家人私下往來用的。"
洞口雖小，裏面卻別有洞天。爬過約三丈長的狹窄通道後，空間突然變大，形成一條可容人彎腰前行的石砌暗道。暗道牆壁上每隔一段就嵌着一顆微光石，提供微弱照明。
"暗道通往別院西廂房的地窖。"慕芊雪提醒道，"那裏平日無人，但今晚情況特殊，小心爲上。"
雲昊點頭，悄然運轉龍息訣，將感知提升到極限。除了兩人的呼吸和腳步聲，他還捕捉到了一種奇怪的震動——像是某種大型機械運轉的悶響，從地底深處傳來。
前行約半刻鍾，暗道開始向上傾斜。慕芊雪示意放慢腳步，她貼在盡頭處的牆壁上仔細聆聽，確認外面沒有動靜後，才在牆上一塊凸起的磚石上輕輕一按。
牆面無聲旋轉，露出一個昏暗的房間。兩人悄然潛入，發現這是個堆放雜物的地窖，空氣中彌漫着藥材和灰塵的氣味。
雲昊剛要說話，突然感到懷中的龍血丹鼎再次劇烈震顫！這次比之前更加猛烈，鼎身甚至變得滾燙。與此同時，他感到一股凌厲的劍氣從地底深處傳來，與丹鼎產生奇妙的共鳴！
"白楓在下面！"雲昊確定無疑，"他在戰鬥！"
慕芊雪臉色凝重："地宮入口在主屋書房，那裏肯定守衛森嚴。"
"還有其他路嗎？"
慕芊雪猶豫片刻，點頭："有，但很危險。廚房有口廢井，下面連着地宮的排水系統。"
"帶路。"
兩人悄悄摸出地窖。別院內出奇地安靜，大部分守衛都集中在前院和主屋附近。借着夜色的掩護，他們順利溜到了後院廚房。
廚房裏空無一人，灶台裏的火早已熄滅。慕芊雪指向角落一口蓋着木板的井："就是這口。下面的排水渠直通地宮最底層。"
掀開木板，一股腐臭氣味撲面而來。井壁上掛着生鏽的鐵梯，向下延伸進黑暗中。
雲昊正要下去，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龍淵的警告！
"小心！有人來了！"
兩人迅速躲到柴堆後。廚房門被推開，兩個蕭家侍衛拖着一個人影走了進來。借着門外燈籠的光，雲昊震驚地發現，那個被拖着的人赫然是白楓！
白楓滿身是血，異色雙瞳半閉，但手中仍緊握着那柄古劍。劍身上布滿了血色符文，正發出微弱的紅光。
"媽的，這小子真難纏。"一個侍衛罵罵咧咧地踢了白楓一腳，"殺了我們七個兄弟才制服他。"
"別廢話了。"另一個侍衛警惕地環顧四周，"長老說要把他關進水牢，等家主親自發落。從這口井下去最快。"
雲昊和慕芊雪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就在兩個侍衛準備將白楓投入井中的刹那，兩人同時出手！
雲昊龍息爆發，一掌劈向較近的侍衛後頸。慕芊雪則灑出一把粉末，另一個侍衛剛吸入就軟倒在地。
白楓虛弱地抬頭，看到雲昊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快走...地宮有..."
話未說完，他就昏了過去。雲昊迅速檢查他的傷勢——多處劍傷，最嚴重的是腹部一個貫穿傷，傷口周圍泛着詭異的黑色，像是中毒。
"是'蝕骨散'！"慕芊雪一眼認出，"蕭家秘制的劇毒，尋常解藥無效。"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碧綠色的丹藥："這是慕家秘制的'百草丹'，能暫時壓制毒性。"
給白楓服下丹藥後，他的呼吸平穩了些，但依然昏迷不醒。雲昊背起他，正要離開，卻聽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搜！給我搜遍每個角落！那小子肯定有同夥！"
追兵來了！而且人數不少。廚房唯一的出口已經被堵死，他們被困住了！
慕芊雪當機立斷："下井！現在只有這一條路了！"
雲昊背緊白楓，率先爬下井壁鐵梯。慕芊雪緊隨其後，下去前還不忘將兩個昏迷的侍衛推入井中，制造他們自行逃脫的假象。
井下的惡臭幾乎令人窒息。借着慕芊雪夜明珠的光芒，雲昊看到井底一側有個半人高的排水渠，黑黝黝的洞口像一張貪婪的大嘴。
"跟着水流走。"慕芊雪指向渠中緩慢流動的污水，"一定能到地宮最底層。"
雲昊剛要鑽進排水渠，背上的白楓突然抽搐了一下，古劍上的血色符文大亮，劍尖直指渠道深處！
與此同時，雲昊懷中的龍血丹鼎幾乎要跳出來，鼎身上的龍紋全部亮起，在黑暗中如同活物！
"下面有什麼東西..."雲昊低聲道，"在召喚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