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通道的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公寓內可能殘留的燈光與氣息。只有綠色應急指示牌散發着幽微的光芒，勾勒出向下延伸的、冰冷的水泥階梯輪廓。
空氣中彌漫着灰塵和鐵鏽的味道。
“他們可能會分兵，封鎖所有出口。”陸清晏壓低聲音，腳步放得極輕，卻異常迅速。她對這棟建築的結構了如指掌。
“走管道井。”江挽歌緊隨其後，聲音幾乎融入了空氣流動的微響，“B2區東南角，有一個舊的通風管道入口，連接地下城市管網。地圖上沒標。”
陸清晏腳步微頓，側頭看了她一眼。江挽歌對這裏的了解，再次超出了她的預料。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帶路。”
兩人迅速改變方向，不再沿着樓梯向下，而是拐入同層一個堆放清潔工具的隔間。江挽歌挪開一個沉重的雜物櫃，後面果然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鎖早已損壞。
江挽歌手腕一翻，一枚柳葉飛鏢的尖端精準插入鏽蝕的合頁縫隙，輕輕一撬，伴隨着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柵欄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露出後面黑洞洞的、垂直向下的管道井。冰冷潮溼的空氣帶着黴味涌出。
“我先下。”江挽歌沒有猶豫，單手抓住邊緣，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滑入黑暗之中。
陸清晏緊隨其後。管道內壁溼滑，布滿不明的粘稠物。她們只能依靠手臂和腿部的力量支撐，緩慢向下移動。上方隱約傳來腳步聲和粗暴的開門聲，追兵已經進入了緊急通道。
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終於，腳觸到了實地。這裏是一個更加寬闊、但同樣黑暗肮髒的地下空間，巨大的通風管道如同沉默的巨獸盤踞在頭頂，遠處傳來水流和機器低沉的嗡鳴。
“這邊。”江挽歌低語，如同暗夜中的向導，在復雜如迷宮般的管道和設備間穿梭。她的方向感好得驚人。
陸清晏緊跟不舍，同時耳聽八方。她能聽到上方樓層傳來的、被結構削弱了的搜索動靜。對方人數不少，而且訓練有素。
就在她們即將接近東南角那個預定的出口時，前方拐角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和手電筒晃動的光芒！
兩人瞬間貼靠在冰冷的混凝土柱後，屏住呼吸。
是兩個穿着作戰服的男人，正持槍謹慎地搜索過來。他們顯然也考慮到了地下管網的可能性。
距離太近，無法避開。
陸清晏和江挽歌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言語，瞬間明白了彼此的策略。
陸清晏猛地從柱子後閃出，故意制造出一點聲響。
“在那邊！”兩名槍手立刻被吸引，舉槍瞄準。
就在他們注意力被陸清晏吸引的刹那——
“咻！咻！”
兩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幾乎同時響起！
一枚飛鏢精準地打掉了左邊槍手的手電筒，光線瞬間熄滅，引發短暫的混亂。另一枚則直接沒入了右邊槍手持槍的手腕！
“啊！”慘叫聲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顯得格外刺耳。
陸清晏沒有浪費這寶貴的時機，如同獵豹般撲上，一記凌厲的膝撞頂在因失明而慌亂的第一名槍手腹部，在他彎腰的瞬間，手刀狠狠劈下！
第二名槍手忍着劇痛還想舉槍，江挽歌已如鬼魅般貼近，一個利落的擒拿，卸掉了他另一只手的關節，同時飛鏢的尖端抵在了他的喉結上。
“幾個人？部署？”陸清晏冷聲問，槍口對準被自己制服的槍手。
被江挽歌制住的槍手剛想掙扎，喉間的刺痛感讓他瞬間僵住。
“……六…六個小隊……出入口都有人……”他艱難地吐出信息。
“指揮是誰？”
“不…不知道…只聽命令……”
陸清晏知道問不出更多了。她和江挽歌對視一眼，同時出手，將兩名槍手擊昏，拖到隱蔽處。
“出口可能被守住了。”陸清晏快速說道，額角有細微的汗珠。對方的部署比她預想的更嚴密。
江挽歌看向側面一條更加狹窄、布滿油污的維修通道，那裏傳來更強的氣流和機器轟鳴聲。“那邊，通向城市主通風管道，出口在三個街區外的公園地下泵站。”
這是更冒險的路，但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走！”陸清晏毫不猶豫。
她們鑽入那條僅能匍匐前進的維修通道，污穢蹭滿了昂貴的衣物，但誰也顧不上。身後遠處，已經傳來了其他搜索隊員的呼喝聲和腳步聲，顯然發現了被打暈的同伴。
通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風扇，葉片在緩慢轉動，發出巨大的噪音和強風。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關閉它需要總閘，在另一頭。”江挽歌在狂風中喊道。
陸清晏看着那轉動的葉片間隙，估算着時間。“能過去嗎？”
江挽歌眯起眼，判斷着轉速和間隙。“可以，但很險。你跟緊我。”
她看準一個時機，在葉片轉開的刹那，如同靈活的燕子般猛地竄了過去，身體緊貼着另一側溼滑的管道壁。
陸清晏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雜念，在下一個間隙出現的瞬間，也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強勁的氣流幾乎將她掀翻，她死死抓住管道壁上的凸起，指甲幾乎翻折。
成功越過！
前方出現了微光，是出口的格柵。
但就在她們靠近格柵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清晰的、拉動槍栓的聲音！不止一個！
出口也被預判並封鎖了！
她們被困在了這狹窄的管道盡頭，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江挽歌眼神一厲，指間已扣住了最後幾枚飛鏢。
陸清晏也握緊了手槍，眼神冰冷，計算着彈夾剩餘的子彈。
絕境。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格柵外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倒地聲，以及一陣短暫而急促的打鬥聲，隨即迅速歸於平靜。
陸清晏和江挽歌都是一怔。
緊接着，格柵被人從外面輕輕敲了三下，兩短一長。一個壓低的、陌生的男聲傳來：
“江小姐？‘羽毛’指引。快出來，我們時間不多。”
江挽歌緊繃的身體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驚訝，有猶豫，最終化爲決斷。她對陸清晏點了點頭。
陸清晏心中疑慮重重，但此刻別無選擇。她協助江挽歌迅速撬開格柵。
管道外，是城市公園地下一個廢棄的泵站房間。地上躺着三個昏迷不醒、穿着同樣作戰服的男人。而站在他們中間的，是一個穿着普通環衛工制服、面容平凡到扔進人海就找不到的中年男人。他看向江挽歌，眼神帶着一種無聲的恭敬。
“車在外面，跟我來。”中年男人言簡意賅，轉身帶路。
江挽歌看了一眼陸清晏，低聲道：“先離開這裏。”
陸清晏壓下滿腹疑問，點了點頭。兩人跟着那個神秘的“環衛工”，迅速消失在公園濃重的夜色裏。
身後的地下管網中，搜索的動靜越來越近，卻終究晚了一步。
絕境之中，似乎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轉機。但這轉機背後，又代表着哪一方的勢力？那聲“羽毛指引”，又意味着什麼？
夜色更深，謎團也如同這夜色般，愈發濃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