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臉上的開心，不是假的。
觀察他人的情緒變化，這對於一個從小寄人籬下的人來說，是一項很基本的能力。
寧鳶無法想象，在這個學院裏，還會有人因爲吃到一口炸雞排，就感動到快要哭出來。
偏偏這一份愉悅是真的，比真金都要真。
強烈的情緒是很容易感染他人的。
看到楚寧吃東西那誇張的幸福表情，寧鳶都忍不住要懷疑，今天的炸雞排裏，是不是放了什麼不合法的東西了。
她又怎麼能知道，楚寧上輩子當愛豆，當得有多麼辛苦。
真正是達到了多吃一粒米，都要瘋狂說對不起的程度。
“上輩子沒有得到這樣狂吃不胖的身材，這輩子也算是彌補了缺憾啊。”楚寧在心裏如此感嘆道。
其實原主沒有這種狂吃不胖的本事。
但，作爲一個有系統的人，對系統提點無傷大雅的小要求，還是可以得到滿足的。
系統也知道，這趟任務難度是地獄級的。
畢竟，前面有幾個攻略者都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瘋狂求死了。
目前看來，這個楚寧還算堅強。
而且，看起來很有完成任務的希望。
太多的幫助它給不了楚寧，像這樣的小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寧鳶，你也吃啊！順便，我還有一件事情，讓你幫忙。”
寧鳶很斯文地吃着她自己盤裏的西蘭花炒蝦仁。
聽到楚寧的話，她略微抬頭，看向楚寧：“大小姐，有事直說就好。”
楚寧在啃可樂雞翅了。
她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斯文。
她吐了一塊雞骨頭出來，不緊不慢地說道：“等會兒我把我的賬號給你，你把我花在那三個人身上的錢都算出來，做個ppt，咱們去問她們要錢去。”
“咱們？”
“是啊，那是咱們的錢啊。”
楚寧挑了挑眉，笑得天真無邪。
“八十多萬呢，不是小數目啊，我打算把它留給你當……當嫁妝吧！”
本來是要說傍身錢或者精神損失費的。
但是，轉念一想，還不如說是嫁妝呢？
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調戲對方的機會啊。
楚寧又趕緊補了一句：“不過，你只允許嫁給我，不準嫁給別人，否則我就去搶婚，大鬧婚禮現場，說不定還會死給你看！”
寧鳶怔怔地看着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反應。
眼前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楚寧。
可看着楚寧這張臉，寧鳶就會下意識地去猜她的卑劣。
然而，她不是真正的楚寧。
她未必就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惡劣。
也許，她是真的，是真心的……真的想要跟自己這樣一個寄人籬下的工具人，和平共處？
她真的，喜歡我嗎？
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
寧鳶很快就想起了曾經那些占據楚寧身體的孤魂野鬼。
那些人當中，其實也有一開始對自己不錯的。
但，要不了多久，她們就會原形畢露，對自己的狠毒甚至超過最初的那個楚寧。
“都是假的，都是暫時的，我不該輕信她。”
寧鳶眼眸之中的光亮又一次熄滅。
她爲自己片刻的天真感到諷刺。
被傷害，被欺騙，被拋棄那麼多次，怎麼還敢輕信楚寧呢。
她冷冰冰地笑了一下，道：“大小姐，我知道了。”
……
楚寧的心情不太好。
從餐廳出來之後，她就忍不住質問系統：“你是不是壞了？爲什麼我做了這麼多事情，她都沒有反應啊！”
黑化值既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
她都不知道寧鳶的腦袋裏面到底在想什麼。
【宿主，你不是已經知道，這個任務不容易做了嗎？】
“你現在倒是承認了啊！”
楚寧氣得捏緊了拳頭。
“還用這種幸災樂禍的語氣跟我說話，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如果我道歉的話，你會好受點嗎？】
“……草。”
聽到系統模仿寧鳶的語氣，說了寧鳶說過的台詞，楚寧簡直是要氣得吐血。
天氣炎熱，自己中午又吃得多，沒走出去兩步，她就感覺胃裏一陣火燒火燎的難受。
不得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
走在前面的寧鳶，沒有聽到她的腳步聲，便下意識地回頭看她。
看到她慘白着一張臉，有氣無力地癱在椅子上，心裏猛地揪了一下。
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回到了楚寧跟前。
“大小姐？大小姐！”
楚寧身上那件被可樂潑髒了的運動外套，已經脫下來了。
但是，可樂的污漬還有不少濺在楚寧內裏穿的白T恤上面，看起來像一朵朵褐色的花。
楚寧輕輕地揉着自己的胃部，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是不是有胃病啊？”
寧鳶：“嗯。”
不是自己的身體，就不知道心疼，是吧？
她是想要提醒楚寧這事兒的，但一想到以前自己提醒楚寧這事兒挨的耳光，又不想說了。
如今，看到楚寧疼得滿頭冷汗的樣子，寧鳶這心裏，不僅沒覺得開心，反而沉重不已。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有病。
心疼一個隨時會變臉，瘋狂對自己施虐的人，不是有病是什麼？
說不定，馬上楚寧的巴掌就會落到自己臉上了！
“大小姐，我沒提醒你，是我的錯。現在我也沒有帶你的藥，你生氣的話，可以打我。”寧鳶見她不動作，還故意提醒起來了。
“我爲什麼要打你？”楚寧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要是打人能解決問題，我倒是願意打的。
但問題是，解決不了問題！
在自己之前來的那些攻略者，難道打你寧鳶還打少了嗎？
她們沒能完成任務，才會有自己的事啊。
“你不……”
寧鳶差點說出“你不用裝得這麼辛苦了”的話。
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大小姐，你不要硬撐。”
“你走吧，讓我自己在這兒緩緩。”楚寧現在實在是難受得厲害，懶得跟寧鳶多說話了，只揮了揮手，讓她走。
寧鳶沒有走，而是在她跟前蹲了下來。
“上來，我背你去醫務室。”
楚寧苦笑了一聲，說道：“快得了吧，小丫頭，你這麼瘦，哪裏背得動我這麼一個大老爺們……呃，我的意思是，像大老爺們一樣的女人。”
她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嘴？
總是忘不掉自己曾經的身份！
寧鳶忽然輕笑了一聲。
“大小姐，你忘了，從小到大，你都把我當馬騎。”
“但我不想騎你一輩子了。”
楚寧強撐着站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她身側走了過去，搖搖晃晃地往陽光裏走去。
“把自己當個人吧，寧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