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火焰在陸氏老宅上空形成數字"7"的瞬間，整座城市的電子設備同時閃爍了一下。蘇沫從昏迷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裝滿冰水的浴缸裏，後頸的胎記正發出有規律的脈沖式灼痛。
"別碰它。"
聲音從浴室角落傳來。陸沉靠在瓷磚牆上，白襯衫被血和熒光液染得斑駁不堪，心髒位置那個小小的"7"字卻異常清晰。他的右手握着把手術刀，刀刃上沾着金色與藍色交織的黏液。
"這是哪裏？"蘇沫想站起來，卻發現四肢被某種生物膜固定在浴缸邊緣。冰水已經變成了淡金色，水面上漂浮着細小的晶體顆粒。
"程穎的安全屋地下二層。"陸沉用手術刀劃開她手腕上的生物膜，"比官方記錄的多建了一層，連突擊隊都不知道。"
水花濺落在地磚上，發出腐蝕的滋滋聲。蘇沫這才注意到整個浴室都鋪着鉛板，牆角堆着十幾個空注射器，標籤上全是手寫的"CY-7"。
"程穎的改良抑制劑..."她抬頭看向陸沉，"你一直在用她的配方？"
陸沉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扯開自己的襯衫。心髒位置的"7"字周圍，皮膚正在緩慢剝落，露出下面金色的網狀結構——那不是血管，而是無數納米機器人組成的集群。
"72小時到了。"他的聲音帶着金屬質感的重音，"記憶解壓完成。"
浴室門突然被撞開。程述——或者說程穎占據的軀體——踉蹌着跌進來，半邊臉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藍色晶體。她手裏握着支裝滿黑色液體的注射器，針尖滴落的每滴液體都在地磚上腐蝕出一個小洞。
"太晚了！"她的聲音男女混音，像是兩台收音機在同時播放，"記憶洪流已經啓動！"
陸沉擋在蘇沫前面，手術刀橫在胸前："你妹妹臨死前把真相告訴了我，程穎。根本沒有什麼7號樣本，那是陸遠山編造的集體催眠。"
程穎的晶體臉扭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那你後背解壓的記憶是什麼？"她突然按下牆上的某個開關，"看看這個！"
浴室牆壁突然變成透明顯示屏，播放着段從未見過的錄像：年輕的陸遠山站在七個醫療艙前，每個艙裏都躺着個穿白裙的小女孩，頸後都有玫瑰胎記。但仔細看會發現，其中六個的胎記是紋上去的，只有正中央那個是真的。
"七個都是真品？"蘇沫的聲音發抖。
"不。"陸沉的手術刀突然飛出去，精準扎進程穎的右手腕，"七個都是贗品。"
注射器掉在地上，黑色液體汩汩流出。程穎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晶體部分迅速向全身蔓延。顯示屏上的畫面突然變化，顯示出真相：七個女孩都是從不同孤兒院找來的替身，真正的實驗只有陸沉一個——他才是α計劃的唯一載體。
"記憶解壓完成度100%。"陸沉的聲音突然變成電子合成的音調，"啓動淨化協議。"
他心髒位置的金色網路驟然亮起，光芒穿透胸膛投射在浴室牆上。蘇沫後頸的胎記與之共振，爆發出同樣強烈的金光。兩束光線在空中交匯，組成一個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綁架案真相。
畫面裏，小陸沉根本不是受害者，而是反抗者。他偷偷放走了被囚禁的孤兒們，卻被陸遠山當場抓獲。作爲懲罰，陸遠山在他體內植入了第一代納米機器人，並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
"所以...我們都不是克隆體？"蘇沫掙扎着爬出浴缸，"那些胎記..."
"是注射痕跡。"陸沉指向她後頸，"納米機器人入口點，每個人形狀不同。"
程穎的晶體化已經蔓延到胸口，她卻瘋狂大笑起來："妹妹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改良的抑制劑其實是..."她的聲音突然卡住，晶體化的喉嚨發出碎裂聲，"...記憶病毒..."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徹底結晶化，然後像沙雕般崩塌。在碎落的藍色晶體中，靜靜躺着枚微型硬盤，上面刻着"CY-7 Final"。
陸沉撿起硬盤的瞬間，整棟建築突然劇烈震動。天花板剝落露出鋼筋結構，而透過裂縫可以看到，夜空中的金色"7"正在分裂重組，變成一串基因序列。
"程穎的病毒起效了。"陸沉把硬盤遞給蘇沫，"她花了七年時間，就爲等納米機器人全部聯網這一刻。"
蘇沫接過的硬盤滾燙如火炭，她掌心的傷口立刻與金屬表面發生反應。無數數據流直接涌入她的視覺神經，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程穎留下的最後訊息：
「病毒會清除所有人工記憶，包括陸遠山的催眠。72小時後，每個人都會想起自己是誰。代價是...所有納米機器人將永久休眠。」
浴室開始坍塌。陸沉拽着蘇沫沖進緊急通道，身後不斷傳來混凝土砸落的巨響。通道盡頭是輛改裝過的摩托車，發動機已經啓動。
"去老宅地窖！"陸沉把頭盔扣在蘇沫頭上，"只有原始終端能中止病毒擴散！"
"你呢？"
陸沉掀起襯衫下擺——他的腰部以下已經開始結晶化："我的納米機器人太多，撐不到那時候了。"他突然吻住蘇沫，這個吻帶着金屬和鮮血的味道，"記住，你從來不是6號..."
摩托車沖進夜色時，第二次爆炸掀翻了整個安全屋。蘇沫在後視鏡裏看到陸沉站在火光中，金色的光芒從他體內迸發出來，像一場微型超新星爆發。
公路上到處都是混亂的車輛，天空中那個基因序列正在不斷變化。蘇沫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一些被塵封的記憶碎片開始浮現：她確實在孤兒院長大，但頸後的胎記是十六歲才出現的；所謂的胃癌診斷，其實是陸氏特制的造影劑反應...
老宅的鐵門大敞四開，所有安保系統都已失效。蘇沫赤腳跑過草坪，每一步都讓更多記憶復蘇——她沒參加過任何實驗，只是在奢侈品店打工時偶然接觸了陸沉，被他身上的納米機器人感染，才產生了那些"克隆體記憶"。
地窖入口被炸開了。蘇沫順着樓梯滑下去時，看到七個醫療艙全部碎裂，中央控制台前坐着個人影——是陸遠山，他的輪椅卡在倒塌的書架中間，手裏握着支金色注射器。
"來得正好。"老人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最後一份原始樣本。"
蘇沫這才注意到，整個地窖的牆壁都是由某種生物組織構成的，上面布滿了脈動的金色血管。而在原本放置7號醫療艙的位置，靜靜躺着個培養皿，裏面是朵真正的玫瑰——用活體組織培育的，每片花瓣都是不同顏色的晶體。
"沒有病毒能阻止進化。"陸遠山試圖舉起注射器，但癱瘓的手臂只能無力地抖動，"α計劃從來不是關於克隆...是關於共生。"
地窖突然劇烈震動，培養皿從台面滾落。蘇沫下意識去接，卻被玫瑰刺破手指。金色血液滴在花瓣上，整朵花瞬間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牆上的隱藏文字：
「第七階段：人類與納米機器人的意識融合」
陸遠山發出垂死般的嘆息："陸沉是第一個成功案例...你本應是第二個..."
記憶的迷霧終於完全散開。蘇沫想起來了，三個月前在奢侈品店，陸沉故意劃傷她的手指，就是爲了讓她感染納米機器人。這不是陰謀，是求救——陸沉體內的納米集群已經失控，他需要另一個共生體來分流。
"病毒會殺死所有納米機器人..."蘇沫突然明白了程穎的真正目的，"包括維持你生命的那部分。"
陸遠山的嘴角滲出藍色液體："聰明。"他的輪椅突然啓動最後的能源，沖向那朵發光的玫瑰，"那就同歸於盡吧！"
蘇沫搶先一步抓起培養皿。在陸遠山枯瘦的手指即將碰到它的瞬間，整朵玫瑰突然化爲金色粉塵，在空中組成一個新的全息投影——小陸沉和小蘇沫在孤兒院的合影，背景是程穎模糊的身影。
"這是...真的記憶？"蘇沫伸手觸碰投影，那些金粉立刻順着她的指尖融入體內。
陸遠山發出最後一聲哀嚎，全身的納米機器人同時失效。他的身體像幹枯的樹皮般皸裂，最終化爲一堆藍色粉末。而地窖的牆壁開始軟化，那些金色血管紛紛脫落，露出後面隱藏的終極真相——
七個顯示屏，每個都在播放不同志願者的實時畫面。他們分散在世界各地，卻有着相同的症狀：後頸的"胎記"發光，流出的血液呈現金色。而第七塊屏幕上，是正在結晶化的陸沉，他對着鏡頭做了個手勢：左手拇指按住右手腕。
蘇沫瘋狂地在控制台上尋找通訊按鈕："陸沉！你能聽見嗎？根本沒有克隆體！我們都是被選中的載體！"
陸沉的臉已經半結晶化，卻露出釋然的微笑："我知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所以程穎的病毒...才是真正的解藥..."
最後一個字化作電子雜音。所有屏幕同時熄滅，然後重新亮起，顯示同一段錄像：年輕的程穎在實驗室裏，將七支不同顏色的試劑分別注入七個孩子的後頸。
「這不是實驗，是疫苗。」錄像裏的程穎對着隱藏攝像頭說，「陸遠山從外星隕石提取的納米寄生蟲，我們稱之爲α-7。它吞噬記憶，篡改認知...但經過我改良的抑制劑，可以讓它轉化爲免疫系統的一部分。」
蘇沫腿一軟跪在地上。後頸的灼痛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所有虛假記憶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被掩蓋的真相：她只是普通女孩，被意外卷入這場橫跨二十年的拯救行動。
地窖突然亮起柔和的藍光。自動清潔系統啓動，將陸遠山的遺骸和所有實驗痕跡吸入特殊處理裝置。蘇沫最後看了一眼正在自我銷毀的控制台，轉身爬上樓梯。
黎明前的花園裏，那朵由金色粉塵組成的玫瑰依然懸浮在空中。蘇沫伸手觸碰的瞬間，它突然化作無數光點，飛向四面八方——那是所有被納米機器人修改過的記憶，正在回歸它們真正的主人。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掏出來一看，是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檢查你的後頸。——7」
蘇沫用手機自拍模式看向後頸——玫瑰胎記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數字7，像是用最細的筆尖點上去的。而更遠處，初升的太陽照亮了天邊的雲霞，那形狀依稀是朵綻放的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