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張恪仿佛在大海上與狂風暴雨進行搏鬥，山一樣的巨浪砸下來，他卻像是江心石一樣巋然不動。
鬥爭的快樂卻讓他忍不住張口怒吼起來，沒想到這一吼卻把自己給吼醒了。
張恪覺着自己就像是一張貼在床上的畫，根本就揭不下來了。
全身上下就像是一張被放在鐵鍋上烙的餅，沒有一處不火辣辣地疼。
疼痛立即讓他清醒過來，猛地睜開眼睛，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去找槍。
“少帥，你醒啦！”羅士信看到張恪睜開眼睛，激動地叫了起來。
張恪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一間臥室的床上，床邊站着羅士信等人。
“水。”張恪動動嘴唇，嘴裏幹的像是被塞了一大把沙子，幾乎發不出聲音。
一碗水慢慢喝完，張恪終於醒過神來。
“士信，我們這是在哪裏？”張恪四下看看，這是進地府了嗎？
羅士信放下水碗，“少帥，昨天晚上我們過了黃河，現在是在溫縣一處宅子裏，宅子主人因怕戰亂已經離開了，正好給我們過夜。”
聽他這麼說，張恪放下心來，“士信，此地不宜久留，扶我起來，我們即刻起程。”
身上劇痛一陣陣傳來，那是極度疲勞以後的後遺症，唯一的辦法就是動起來。
被扶着坐起來以後，張恪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都已經進行清洗包扎。
大腿上的傷口最重，不但沒有包扎，還散發着陣陣腥味兒。
羅士信看到張恪在觀察傷口，急忙扶着他站起來，“少帥，昨天晚上我們在莊子裏碰到一位老道，在傷口上敷上魚皮的作法是他教的。”
張恪暗自詫異，緊急情況下，用新鮮魚皮處理傷品，這是他們野戰時才會采取的方式，沒想到隋末時就有人知道了這一點。
“士信，那位道長在哪裏？我要前去拜謝。”張恪心裏明白，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裏，要是傷口處理不好，隨便一個感染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羅士信搓搓手，“那位道長昨天晚上忙活了一晚上，幫着兄弟們處理傷口，可是天亮的時候卻悄悄離開了。”
得了，碰上隋末活雷鋒了，看來人家出手是出於慈悲心腸，卻不願與他們有什麼糾葛。
“算了，以後有緣碰上再說吧。”張恪抖擻精神，“士信，天色不早了，想辦法給大家弄點吃的，吃了快點趕路，進太行山還有七十多裏路呢。”
這時早有人給張恪端來一碗馬肉粥，“少帥，咱們殺了幾匹馬，做了些肉粥幹糧，你湊合着吃點吧。”
張恪機械地把馬肉粥吞進肚子裏，那玩藝兒並不好吃。
好在吃完以後，身子慢慢地有勁了，拿來用開水煮過的布帛包扎了傷口，張恪感覺似乎又復活了。
“士信，給宅子主人留個信兒，就說我們借住一晚，打擾了，留下一些銀兩作爲感謝。”
張恪走路還有些不適，緊緊地拄着手中的長刀，邊說邊往外走去。
時間不長，所有人馬都集合起來，一共剩下三百一十八人，昨天又有幾人因傷勢過重死掉了。
“兄弟們，黃河兩岸現在都是戰場，我們今天繼續往前七十裏，就是太行山，進了山我們就安全了。”
張恪努力提高聲音，“到時我們從臨清關出山，經汲群到達東郡，就可以沿着黃河一路向東回到齊郡了。”
“到了齊郡，我給大家放假十日，所有人好好休息！但是現在，我們要打起精神，迅速撤離。”
他已經清楚了，現在的位置是過了黃河約摸有小二十裏路的一處地主宅子，其實再有五六十裏就可以進山了，按照騎兵的腳程，連半天都不用。
可是現在大家身上都有傷，又要防備着有瓦崗兵的騷擾，多說一些距離也好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剛準備上馬，突然旁邊冒出一聲怒罵，“小賊，有本事一刀把老子殺了，這樣捆在馬上太難受了。”
張恪扭頭一看，不由地樂了，旁邊的馬上像捆粽子一樣綁了一個人，正是昨天跟自己硬碰硬被抓的那個瓦崗將領。
“小子，有本事報上名來，讓小爺也知道手下敗將是誰。”
張恪被人扶着上了馬，大腿傷口一陣疼痛，一夜之間不可能恢復多少。
徐世績聽他這麼說竟然不再言語了，實在有些丟不起這個人。
見他不說話，張恪也懶得跟他計較，帶着手下的兄弟們一路向北而去。
好好的一場大海寺殲滅戰，硬是讓張恪給折騰成了一場大海寺撤退戰。
李密看着眼前的戰報，很想找人踹上兩腳。
隋軍雖然敗了，但是打掃戰場時卻一個像樣的將領也沒有人找到。
主帥張須陀沒找到，其他有點名氣的將領也一個沒有，這勝利水分太大了。
最讓他生氣的是，好不容易湊起來的瓦崗騎兵，在跟着王伯當去追擊的時候，竟然跑散了大半。
現在回到營裏的騎兵不足千人，一場大海寺伏擊戰，幹掉了兩千多名朝廷步兵，可是自己卻損失了一千多騎兵，這賬怎麼算都是虧的。
最可恨的是徐世績竟然也找不到了，戰場上情勢有變時，要不是這小子帶人溜走了，也不會損失這麼多人。
李密看看縮頭鵪鶉一樣的王伯當，暗嘆一聲，上前安慰道，“伯當，瓦崗騎兵本來就是臨時拼湊的，哪裏能跟張須陀座下騎兵相提並論，你不必介懷。”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說出去實在不好聽。
“來人，今天安排人手四處去找尋兄弟們歸營，哪怕是已經陣亡了，也要把屍體帶回來。”
李密一臉的浩然正氣，“我李密絕不拋棄任何一個跟着我的兄弟，就算是戰死沙場，我也會帶着他們魂歸故裏。”
這番話一說，帳前的那些瓦崗草寇們個個眼含淚花，尼瑪這才是貼心人啊。
正在這時，探馬來報，“報蒲山公，前方張須陀大營裏情況有異常！”
李密心中一緊，我靠，你可千萬別這個時候攻過來啊，“什麼情況？”
“營中沒有聲鼓哨之聲，也沒有炊煙，很可能已經撤離了。”探馬的聲音裏滿是興奮和欣喜。
李密一聽激動地跳了起來，什麼，張須陀大營悄悄地逃走了？
“恭喜蒲山公，隋兵知其不敵，幾萬軍馬連夜潰逃，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王伯當第一個跳出來大唱贊歌，眼神裏小星星亂冒。
瓦崗衆將也一齊跪倒在地，“恭喜蒲山公！”
嗯？勝利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簡單嗎？
李密幾乎要飄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