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簡風的聲音顫抖着,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艱難擠出來的。
他的眼眶通紅,眼角似乎含着悲憤和心痛的淚意。
他想起來了。
繁音每次過來探監,都會和他提起一個男人。
每次她說起他的時候,好看的杏眼裏就像是映襯着星光。
她說,“哥哥,他很溫柔,也很貼心,會給我買很多禮物,會記得我們所有的紀念日,也會耐心的哄着我,他是除了你們之外對我最好最好的人,我以後一定是要嫁給他的。”
那時,他真以爲繁音找到了這世界頂好的男生,可以代替他這個哥哥照顧他。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繁音遇到的人,竟然是沈明塵。
這所謂的愛,不過是一場騙局。
是爲了報復許家,精心爲繁音編織的一個陷阱!
繁音一向單純善良,如果她知道她滿心滿眼愛着的男人,從來沒有愛過她。
甚至是在利用她報復她,她該有多麼的痛苦?
許簡風的心就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食一樣,疼痛難忍。
“沈明塵,你要怎樣才肯放過繁音。”許簡風嗓音驟然啞了,雙眼終於映出和其他犯人一樣的麻木絕望。
像是只要沈明塵說一句讓他去死,他就會毫不猶豫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沈明塵滿意的凝視着他眼底的灰敗,薄唇微動,指尖捻着佛珠的速度加快,
“種如是因,得如是果,許簡風,你加注在靜詩身上的痛苦,我會百倍千倍的還給你和你的妹妹。”
許簡風瞳孔顫了一下,“沈明塵,在一起三年,你就真的對她沒有一絲感情嗎?繁音要是知道了真相,她會恨你的!她會恨你一輩子!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沈明塵唇角的笑意一凝,捻動佛珠的手指忽然頓住。
不知道是哪一個字戳中了他的心髒,平靜的心湖中激起漣漪,隨即蕩漾開來,逐漸擴散,最終漾成一抹不可遏制的不安。
他強壓下心底的情緒,幽冷的黑眸倏地眯緊,“那又如何?這是她該受的。”
眼底浮現出一抹躁動,沈明塵闔了闔眼眸,再睜開時,又成了一片清明之色。
許簡風絕望至極,他遭受的一切都不算什麼。
可禍不及家人,他無法接受繁音也因爲他被這個瘋子毀掉。
他舔了舔蒼白的嘴唇,眼眶通紅,眼底的淚折射着細碎的光,再一次艱難的開口,“沈明塵,算我求你,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放過繁音?”
沈明塵看着他高傲倔強的眉眼,目光中的冷漠如同冰山一般高不可攀,
“跪下,向靜詩懺悔道歉。”
他不喜歡把靜詩害成這樣的罪人,還能夠站着和他說話。
像許簡風這樣的人,就應該像狗一樣跪在地上。
他讓他下跪?
許簡風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抬頭,面容似上好的白瓷,透着一層冷調的瑩潤,頭頂冷調的燈光折射下來時,落下一道清寂的陰影。
“只要我跪下,你就肯放過繁音?”許簡風嘶啞的嗓音裏帶着一絲的顫抖。
沈明塵眸光冷淡,冰冷的嗓音透着一絲的玩味,“我可以考慮。”
許簡風的唇微動,明白自己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屈膝,跪在了他的眼前。
沈明塵只是爲了來侮辱他解氣而已,所以,只要讓他解氣了,他或許,能有一絲的心軟,而放過繁音。
哪怕只有這一絲希望,爲了繁音,他也必須讓他滿意。
沈明塵微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外,他始終不相信許簡風會低下他高傲的頭顱。
當初在法庭上,面對法官的質問,哪怕自首有減刑的機會,但許簡風都死咬着他不是凶手,從沒有低過頭。
那時候,他始終從容不迫,桀驁不馴,像是把自己置身事外。
明明他就是侵犯和把靜詩推下樓梯的凶手,卻厚着臉皮把自己撇得幹淨。
明明惡貫滿盈,卻偏生一副溫潤如玉的好皮囊,即使在監獄四年,都沒有磋磨掉他的傲骨。
沈明塵眉眼一片冰冷。
許簡風雙手撐地,手銬順着他的動作滑至手腕底部,金屬撞擊的聲音清脆悅耳。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妹妹沈靜詩,都是我的錯。”他低頭,嗓音如沒有一截生氣的枯木,“求求你,你可以報復我,可以拿着我認罪的監控去上訴,哪怕判我死刑——
請你務必……放過我妹妹。”
他低着頭,嗓音顫抖狼狽,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
不是爲了自己此刻的屈辱,而是想到繁音的處境。
就算要他死,他也不想讓繁音,受一點點的傷害。
沈明塵凝視着許簡風下跪認錯,痛苦卑微的模樣,不知爲何,心底的怒意並未消減半分。
那條寧折不彎的脊骨折了,卻讓他忽然感到無比無趣。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只有鐵欄外沈明塵憤怒的呼吸聲,和鐵欄內許簡風沉重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片刻後,沈明塵眸色冷了下來,咬字道。
“既然認了罪,那你就在這牢裏好好懺悔,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沈明塵轉身欲走,許簡風緊盯着他的背影,嗓音嘶啞的怒吼,“沈明塵,你答應了只要我下跪就放過繁音,你記好了!否則就算你再吃齋念佛,也贖不清你的罪孽!”
沈明塵腳步未停,只有幽冷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裏,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沈明塵走了。
許簡風手臂一軟,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眼角,有淚劃過。
上蒼保佑,他這一生從未做壞事。
繁音更沒有。
如果老天有眼,救救他妹妹,救救繁音……
這時,監室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人。
有陰影從頭頂籠罩下來,他聽見獄警諂媚的嗓音,“各位,動靜小點哈,鬧出去了不好聽。”
許簡風猛地坐起來,盯着眼前的三男一女,眼底閃過一絲戒備。
“你們是誰?爲什麼可以隨隨便便進監室?”
顧溪寧雙手抱胸,給孟鳴使了個眼色,三個男人便拿着棒球棍,朝着許簡風步步逼近。
棍棒流星一樣砸下來,許簡風一聲悶哼,只覺得渾身痛的像是被車輛碾過。
拳打腳踢中,他聽見女人幽幽的嗓音,
“許簡風,你害的靜詩成了植物人,今晚突發意外,生命更是危在旦夕,那我們只好也讓你嚐嚐,鑽心刺骨,半身不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