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浮生谷——

月光如洗,銀輝灑落,湖面如鏡,他靜坐亭中,不染纖塵的手指勾動着琴弦,臨風回蕩的琴音,澄澈明淨,如霧如煙,與夜色融爲一體,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虛幻。

浮生暫寄夢中夢,曲終淚落餘弦嘆。

他身着一襲煙藍色月牙白雲錦袍,如瀑的銀發用冰玉簪隨意綰在腦後,淺淡的靛青色紗衣仙氣嫋嫋,衣襟袖口處繡着幾朵金染的幽蘭,腰間束着錦雲的腰封。

層層霧氣的襯托中,他宛如神祇的容貌,風光霽月,足以讓天下人與之淪陷。千秋如絕色,悅目是佳人,哪怕是女子,也不及他的萬分之一。那白若冠玉的面容,眉目如畫,溫潤的眼眸,斂在纖長的睫羽下,雲遮霧繞,像浸在冰雪之中的琉璃,只輕輕一眨便漾開瀲灩波光。

“師父,你怎麼來了?”

“有客來訪,你且去看看。”

一位鶴發老者走了過來,只見他步履穩健,行走如飛,毫無老態龍鍾之象,神采奕奕,風拂過,衣襟吹起,哪有什麼世俗銅臭,只道好一個道骨仙風。

“……是故人。”

老者負手而立。

竹林間——

不舟渡——

初驚雲漢落,半灑雲天裏。

瀑布水流如霧,從高處傾泄而下,濺起千朵銀花,狀如玉龍飛舞。

只見她沉睡着,手腕處泛着微弱白光,躺在血泊之中,只剩一絲微弱的氣息,雙唇毫無血色,嘴角處幹涸的血跡,衣襟處全是猩紅,血腥氣彌散開來。

她頸間漏出了一枚寒冰質的玉墜,雪蓮花瓣狀呈放射狀的水波紋飾,他面色一怔,瞬間又釋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溫和的笑。

他上前,抱起她,絲毫不嫌棄她身上的血污。

“怎麼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不堪?”

他看了看她身上的傷,嘆了口氣。

她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頭。

“現在知道疼了?”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心疼。

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口,只因長時間被水泡過,皮肉外翻,顯得尤爲可怖。尤其是手腕腳腕……

朦朧中,她感覺他,很熟悉……似是安心……窩在他的懷裏沉沉睡去……

老者看着她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只道暗暗心驚。

“她這滿身的傷,體內經脈盡斷,修爲被廢,骨骼碎了近七成,還有這玄鐵釘……”看向她蒼白的臉頰那一瞬間,眸光更是一震,“這……眼睛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眼睫垂下,看着她的臉,喉結慢慢地滾動着。很快,他又抬起眼,無言。

“……”

他將她放到榻上。

盡管他的舉動看起來淡定從緩,可指尖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的慌張。

老者聳了聳肩,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嗯……以後這浮生谷要熱鬧起來了。”說罷,便出了屋。

十幾年了,終於要多點煙火氣了,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又什麼意思?

不知道這臭丫頭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那老酒鬼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要是知道他的寶貝徒兒被人傷成這樣,還不知道會怎麼發瘋呢?

半晌後,他抱起她,放進浴桶中,取來一條遮光白綾縛上,伸手慢慢扯開血肉粘連的衣衫,霧氣彌漫,她的玉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模糊了他的眼。

滿身傷痕使得她的臉色蒼白如雪,失去了往日的紅潤。

半個時辰後,他清理完了她所有傷口,輸了靈力,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手腕腳腕,塗上了藥,用紗布包着,給她換了一件輕紗羽衣,長發挽起,玉釵鬆鬆簪着。

她依舊昏睡着,他取下白綾,用靈力烘幹了她頭發。

“怎麼樣了?”

老者將生骨丹遞了過去,他接下,喂給她服下。

“都處理好了,其他傷口都還好,只是手腕腳腕……”

“那就慢慢養着,咱浮生谷就藥材多,爲師我最是擅長煉丹制藥……”

“等這臭丫頭再好點,你帶她去後山的玉液靈池吧。”

“嗯。”

他將她安置好,蓋好了被子,守在床邊。

一日、兩日……五六日過去了……

半月後。

她微微皺起眉頭,眼神漸漸清明,卻看不見,雖纏着薄紗白綾,但也覺刺眼,想抬手去擋,四肢的疼痛讓她渾身痙攣,不自覺得顫抖。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傷在慢慢好起來,只是疼痛無法避免,手腕和腳腕都包着紗布。

空氣中散發着藥膏的淡淡清香。

恍惚間,她感受到被人扶了起來。那人找了個地方坐下,讓她坐在他的懷裏,然後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

像是在憐惜,像是在心疼,又好像是在同她說: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可他指尖傳來的顫抖卻讓她覺得,他似乎也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一個從來都‘素未謀面‘的人爲何這般……

一連幾日,他都是這般,她想知道,身邊之人,到底是誰……

因爲她知道,他很熟悉……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風泠鳶睜開眼,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手腳上的玄鐵釘讓她動彈不得。

有細微的聲響傳來,他的動作很輕,風泠鳶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應該是要吃飯了。“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她無意識地嘀咕着,但那邊搗鼓東西的聲音卻是一頓,他的眼睛亮了亮,一道清冷溫潤男聲道:“醒了?現在……午時了。”

這個聲音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像是在夢裏聽過,風泠鳶愣了一瞬,便繼續問道:“這是哪兒?”

“浮生谷。”他一頓,又補了幾個字,“天絕涯下。”

傳聞中的浮生谷竟是在天絕崖下,如此天際屏障,怪不得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原來……

“只是你落下時被戮仙結界戾氣所傷,好在……你有玄燭相護,便也只是加重了一些皮外傷。”

“整個浮生谷被戮仙結界籠罩,外人若沒有谷中人領路,只會被戾氣所傷,或是死在陣法之中……”

戮仙結界中煞氣太盛,毀了她些微記憶,像做了一場夢,模糊而遙遠,但至傷的那些卻還是歷歷在目。怎麼回事?天命所歸,可笑至極。

『生骨丹:可令斷肢重生,骨骼修復的高階療傷丹藥。』

『戮仙結界:殺陣,存在法則壓制,號稱歸墟境踏入也要隕落,頂級禁忌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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