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廣告？”王秀珍將信將疑。
“對，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字。”
在女兒聲音的鼓勵下，王秀珍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
她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鞋櫃，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仿佛那張小小的紙片是什麼洪水猛獸。
距離近了，她終於看清了紙錢上的字。
那不是什麼“開鎖通渠”的小廣告。
上面用朱砂印着幾行古樸的繁體字，筆鋒凌厲，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森然之氣。
【陰陽客棧】
【生人回避，逝者安息。】
【代客存屍，送屍歸鄉。】
王秀珍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接着往下看。
【屍主：李建國】
【存屍期限：四月十四，子時】
【領屍憑證：持此信物，入內領屍。】
【地址：懷恩市，槐家胡同盡頭。陰陽客棧】
【逾期不候，後果自負。】
李建國！
當看到丈夫名字的那一刻，王秀珍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那個姓林的年輕人說的話，他發來的短信，和這張詭異出現的冥幣，三者在她腦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困住。
這張冥幣，是那個年輕人送來的？
他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黑影……難道就是他派來的？
“媽？媽？你看到了嗎？上面寫的什麼？”電話裏，李晴焦急地催促着。
“晴晴……”王秀珍的聲音幹澀無比，她一字一句地，將那張冥幣上的內容，原封不動地念給了女兒聽。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李晴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晴晴？你在聽嗎？”
“……在。”李晴的聲音有些發飄，“媽，你……你確定沒看錯？真的是我爸的名字？”
“錯不了！”王秀珍的聲音斬釘截鐵，“建國的‘建’，國慶的‘國’，一個字都沒錯！”
陰陽客棧？
她從小在懷恩市長大，自問對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卻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地方。
最讓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張憑空出現的冥幣，以及上面清清楚楚刻印的，她父親的名字。
一個又一個謎團，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罩住。
理智告訴她，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更不可能有這種超自然的事情發生。
這一定是一場騙局。
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她和母親的騙局。
對方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她父親失蹤的消息，利用她們母女思親心切的弱點，編造出這麼一套神神叨叨的說辭，目的就是爲了騙錢。
對，一定是這樣。
那個黑影，肯定是母親因爲悲傷過度，加上年紀大了，精神恍惚產生的幻覺。
至於那張冥幣……
李晴的腦子飛速運轉。
或許是騙子趁着母親不注意，用某種特殊工具，從門鎖的鑰匙孔裏塞進來的？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媽，你別怕，這肯定是騙子搞的鬼！”李晴的聲音恢復了鎮定。
“騙子？”王秀珍愣了一下。
“對！就是騙子！”李晴加重了語氣，“他們就是想利用我們着急的心情騙錢！你千萬別信！”
“可是……可是他們怎麼知道你爸的名字？”王秀珍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媽，現在個人信息泄露多嚴重啊，他們想查到我爸的名字有什麼難的？”
李晴耐心地解釋道，“說不定，他們連咱們家的住址，我的工作單位都查得一清二楚。”
聽到女兒這麼一分析，王秀珍心裏的恐懼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愚弄的憤怒。
“這幫天殺的騙子！連死人的錢都想騙，也不怕遭報應！”
“還有，”李晴話鋒一轉，“你把那個給你發短信的手機號碼，發給我。”
“你要號碼幹什麼？”
“我來會會他！”李晴的語氣裏透出一股冷意，“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在裝神弄鬼！”
“晴晴，你可別亂來啊。”王秀珍有些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
“媽，你放心，我有分寸。”李晴打斷了母親的話，“我用單位的電話打，他們查不到我。
再說了，我就是想戳穿他們的騙局，免得他們再去害別人。”
王秀珍想了想，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
“那行吧。不過你可得注意，別跟他們吵起來，你現在是公家的人，要注意影響。”
“知道了，媽，我比你懂。”李晴有些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片刻後，她的微信收到母親發來的一串手機號碼。
李晴看着那串號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工作的單位，是市裏的一個機關部門，辦公室裏只有她一個人。
她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座機電話。
她沒有立刻撥打，而是先給母親又撥了過去。
“媽，你先別掛電話，我準備用座機打那個騙子的號碼了，你也在電話這頭聽着，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哎，好。”
李晴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免提鍵，然後伸出手指，在座機的數字鍵上，一個一個地按下了那串號碼。
“嘟——”
電話撥通了。
但聽筒裏傳出的，並不是普通電話接通前那種單調的等候音。
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聲音。
“滋……滋滋……”
那聲音像是老舊收音機信號不良時發出的電流雜音。
可是在這電流聲中，又夾雜着一些別的動靜。
“嗚……嗚嗚……”
那聲音時高時低，飄忽不定，像是有無數個人在遠處哀嚎，又像是凜冽的寒風刮過荒蕪的墳地。
李晴握着聽筒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辦公室裏明明開着暖氣，她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這是什麼鬼動靜？
電信公司的彩鈴業務，已經這麼抽象了嗎？
“喂？有人嗎？”李晴壯着膽子，對着話筒喊了一聲。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顯得有些微弱。
回答她的，依舊是那片“滋滋”作響的電流聲和若有若無的鬼哭狼嚎。
不，不對！
那聲音，好像更近了！
那“嗚嗚”的哭聲，不再像是從遠處傳來，而像是……就在她的耳邊響起！
李晴嚇得尖叫一聲，像是觸電一般，猛地將手中的話筒狠狠摔回了座機上。
“啪”的一聲脆響，打破了辦公室的死寂。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臉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