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與李璉的談話戛然而止,因爲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在王府大門外戛然而止。緊接着,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穿過庭院,直奔正廳而來。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報——!"親衛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京城八百裏加急軍情!"
恰逢一片流雲遮日,廳內光線驟然一暗,旋即又復明亮,將兩人的身影在青石地板上拉長又縮短,搖曳不定。
這聲急報如同冰水潑入滾油,瞬間炸裂了廳內因談及前朝秘辛而凝滯沉悶的空氣。李璉與李煜幾乎同時猛地站起身,兄弟二人臉上方才的沉思、探究與猶豫頃刻間被驚愕與凜然所取代。
李璉反應極快,身爲統帥的警覺讓他立刻朝向門口,厲聲道:“呈上來!”
廳門被猛地推開,午後的烈陽瞬間刺入略顯昏暗的廳堂,一道長長的光痕投在地面,驚起浮塵無數。一名身着玄甲、腰佩彎刀的親衛單膝跪地,聲音急促而沉重:"啓稟吳王殿下!月影衛使者求見三皇子,稱有十萬火急之事!"
李璉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落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在紅木桌面上蔓延開來。他猛地站起身,鎧甲發出鏗鏘之聲:"月影衛?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裏來?"
李煜困惑地皺眉:"月影衛?那是什麼?""是父皇登基時仿陰家建制設立的一支暗衛,"李璉壓低聲音,面色凝重,"專司監察百官、護衛皇室。父皇去世後...一直由你大哥執掌。"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李煜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想起在大哥御書房中見過的那塊黑色玉牌,紋路奇特,背面刻着一個"影"字。還有鎮江城中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身手矯健,來去如風...
"傳。"李璉沉聲道,右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片刻沉寂,只聽得見窗外庭院中的蟬鳴聒噪。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廳內,面覆黑紗,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目光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來人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卻清晰:'月影衛第七隊指揮使,參見三皇子殿下、吳王殿下。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雙手呈上。李煜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處有一道深刻的疤痕,手指關節粗大,顯然是常年握刀所致。
"晉王趙宇御駕親征,率八十萬大軍南下,已向蒲圻集結。陛下已於三日前御駕親征,臨行前特命三皇子即刻返京監國。"
廳內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李璉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盤作響:"八十萬?趙宇那老賊真是傾國而來!"
李煜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消息何時傳來的?晉軍現在到了何處?主力是何兵種?""屬下是三日前從京城發出,"黑衣人的聲音依舊平穩,"據最後戰報,晉軍先鋒已過渭水,主力以重騎兵爲主,輔以攻城部隊。具體位置...屬下離京時尚未有新的戰報。"
就在這時,廳外再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穿着吳王府服飾的老管家踉蹌而入,帶領着一名軍士手中高舉着一支金色的令箭:"殿下!陛下八百裏加急軍令!"
李璉快步上前接過令箭,只見箭杆上雕刻着盤旋的金龍,正是唐國最高級別的軍令。他迅速展開附着的絹書,臉色越來越凝重。"陛下出發前命我不必回京,即刻率領麾下邊軍精銳,火速趕往蒲圻與大軍匯合。"他抬起頭,眼中閃爍着復雜的光芒,"各沿途州縣已接旨意,需爲我軍提供一切所需糧草輜重。"
李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他走到廳堂一側的巨幅地圖前,手指沿着邊境線緩緩移動:"蒲圻地處咽喉,大哥定下此處爲阻擊的地點。應該有他的道理,二哥,你即刻整軍出發。"他突然想起什麼,轉身急切地說:"路過采石磯時,將新造的那批弩弓全部帶上。若是可以,把匠人和材料也一並帶去蒲圻,可以在當地繼續趕制。還有火藥庫裏的儲備,全部帶走,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李璉重重點頭,立即喚來親兵傳令。一時間,王府內外腳步聲、傳令聲、鎧甲碰撞聲此起彼伏,整個吳王府仿佛一具突然蘇醒的戰爭機器。
"三弟,"李璉突然按住李煜的肩膀,目光深沉,"京城就拜托你了。監國之事非同小可,朝中那些老狐狸..."他欲言又止,但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
李煜堅定地回望他:"二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你...一定要平安歸來。"
兩兄弟相視無言,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遠處傳來集結的號角聲,低沉而急促,劃破了午後沉悶的空氣,仿佛預示着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李璉最後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鎧甲在門外投來的熾烈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一面堅不可摧的盾牌,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宛如一面戰旗。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步,回頭深深地看了李煜一眼:"照顧好尚兒。"這三個字說得極其鄭重,讓李煜心頭一震。還不等他回應,李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耀眼的陽光中。
廳內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李煜和那名月影衛使者。陽光從門窗外射入,將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殿下,"黑衣人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更低,"還有一事..."他從懷中取出一件用絲綢包裹的物品,小心翼翼地展開。那是一支精致的玉牌。"陛下出發前囑托,將此物交予殿下。"黑衣人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陛下說...朝中恐有變故,請殿下務必小心。"
李煜接過玉牌,指尖冰涼。玉牌通體漆黑,入手溫潤,背面刻着一行細小的字跡:'影。'那字跡筆鋒凌厲,仿佛帶着某種不可言說的深意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着侍女焦急的呼喊。姜尚兒提着裙擺跑了進來...
李煜:"尚兒?來得正好,立即準備,我們需即刻啓程趕回京城,唐國有變。"
李煜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緊緊攥住那玉牌,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月影衛使者悄然上前一步,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殿下,事情比表面看起來更加復雜。晉國入侵的時機太過巧合,朝中恐怕..."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李煜已經明白。一場看似外患的戰爭,背後可能隱藏着更深的陰謀。
"備馬!"李煜突然下令,聲音冷峻,"即刻啓程回京。傳令沿途驛站,準備最快的馬匹。"
他最後看了一眼牆上懸掛的巨幅地圖,目光落在蒲圻的位置。那裏即將成爲血與火的戰場,而京城等待他的,或許是更加凶險的暗流洶涌。門外熾熱的陽光裹挾着沙塵與遠方的戰馬嘶鳴聲涌入,一場關乎國家存亡的大戰,正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午後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