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姬走到地圖前,纖細的手指輕點蒲圻位置,分析道:"陛下所慮極是。我軍雖衆,但強渡長江,必付出慘重代價。
且我軍遠征,利在速戰。若僵持於堅城之下,恐師老兵疲,予他國可乘之機。"她頓了頓,聲音壓低,眼中滿是與他同等的憂慮,"李勝若狗急跳牆,派大軍駐守蒲圻……亦非你我願見。"趙宇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完全明白自己要達成的目標:"朕知……"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和衛兵的高聲稟報。兩人瞬間恢復君臣姿態,姜尚姬退開一步,手按劍柄,神色警惕。
"報——!緊急軍情!""進!"趙宇瞬間恢復冷峻君王的威嚴。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沖進大帳,單膝跪地,氣喘籲籲:"啓稟陛下!前鋒探明,唐帝李勝親率主力大軍,已在蒲圻渡口駐防,江面戰船巡邏嚴密,城頭確見其龍旗!"趙宇與姜尚姬對視一眼,神情凝重。
不等他細問,又一名斥候疾奔入帳,盔甲上還帶着新鮮的血跡:"報——!陛下,南面發現楚國軍隊蹤跡!其先頭部隊估約五萬人,正快速向蒲圻方向移動,似欲與唐軍會合!""楚國?"趙宇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案上,震得地圖微微顫動,"李勝竟真的說動了楚國!好,好的很!"帳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趙宇立即下令:"傳令!所有五品以上將領,速來大帳議事!"不過半炷香時間,十幾位高級將領齊聚大帳。
聽聞軍情,帳內一片譁然。"楚國參戰?那我們面臨的就是兩國聯軍了!""蒲圻天險,本就難攻,如今又有楚國援軍...""我軍雖衆,但長途跋涉,敵軍以逸待勞,此戰凶險啊!"衆將議論紛紛,唯有老將王猛沉默不語。
趙宇看向這位跟隨先帝征戰多年的老將軍:"王將軍有何高見?"王猛撫須沉吟片刻,出列道:"陛下,老臣以爲,敵軍雖衆,然唐楚聯軍,各懷心思,號令不一,反是我軍之機。楚軍遠道而來,必疲乏不堪;唐軍依靠天險,必存僥幸之心。
兩軍指揮不一,配合必有疏漏。當下之急,需立即扎穩陣腳,窺敵虛實,再圖良策。"趙宇目光銳利地掃過地圖,果斷下令:"衆將聽令!全軍即刻開拔,趕赴蒲圻對岸,依險要地勢安營扎寨,深溝高壘,多設哨探,先與敵軍隔江對峙,沒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擊!""末將遵命!"衆將領命而去,迅速行動。
晉軍連夜開拔,於拂曉前抵達長江北岸。龐大的營寨依着地勢迅速立起,柵欄、壕溝、箭樓一應俱全,與南岸蒲圻渡口上的唐軍旗幟隔江遙遙相對。趙宇與一衆將領立在高處,遙望對岸敵情。只見蒲圻水寨寨頭守軍密布,江面舟船來往,更可見南側煙塵滾滾,顯然是楚軍正在不斷匯入。
江風獵獵,吹動趙宇的披風。他面色沉靜,眼神銳利如刀,心中思緒翻騰——既要贏得這場大戰,更要在這紛亂戰局中,暗中尋回那枚關乎天命正統的傳國玉璽。
"李勝…"他低聲自語,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龍淵劍的劍柄,"你的項上人頭,和那枚玉璽,朕都要定了。"對岸蒲圻城頭,隱約可見人影綽綽,似乎也有人正在觀察晉軍大營。
兩軍隔江對峙,戰雲密布,一場決定三國命運的大戰,一觸即發。趙宇轉身,對身旁的姜尚姬下達了明確的軍事指令:"尚姬,即刻加派精銳斥候,分批潛入蒲圻及周邊地帶。務必探明敵軍兵力部署、糧草囤積之所、水寨虛實以及楚軍具體抵達時間和布防情況。
一有消息,火速來報,不得有誤。""末將領命!"姜尚姬抱拳,毫不猶豫地轉身執行命令。玄色披風被北風卷起如黑雲翻涌,腰間懸着的青銅虎符隨步伐擊打甲胄,發出玉碎金鳴般的清響。
趙宇凝視那道逐漸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喉間忽然涌起鐵鏽般的澀意。父王臨終前的囑托猶在耳畔回響,那雙枯槁的手在龍榻邊死死攥着他的腕骨:"齊太祖姜雲若當真未死...我晉國得位之事,終究難逃世人非議。若真有兵臨城下那日,姜尚姬便是你最後的退路。"
夜風卷起她披風下擺,露出腰間那柄先帝親賜的龍淵劍——此刻龍淵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恰似父皇謀劃中那顆最冰冷的棋子。
遠處傳來戍衛換崗的銅鉦聲,趙宇攥緊劍柄的指節微微發白。他忽然看清了那夜在乾坤殿,父皇同意他迎娶姜尚姬時的笑意,原來早將這場婚姻背後的算計照得清清楚楚。
長江滔滔,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的故事,以及那隱藏於硝煙之下的、更爲隱秘的爭奪。
長江南岸,蒲圻水寨。
江風帶着水汽和一絲隱約的肅殺之氣,吹拂着寨頭獵獵作響的龍旗。唐帝李勝獨立於巍峨的寨樓之上,一身明黃龍袍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醒目,卻也格外沉重。
他雙手緊緊握着冰涼的垛口,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目光死死盯着北岸那片如同烏雲般蔓延開來的龐大陰影。
八十萬晉軍!
即便隔着寬闊的江面,那連綿不絕、仿佛一眼望不到頭的營盤,那如林般豎起的旌旗,那如同蟻群般移動卻秩序井然的士兵,依舊帶來了一種令人窒息般的壓迫感。
無數灶火升起的炊煙幾乎匯聚成一片灰蒙蒙的雲,低低地壓在北岸的天空,與晉軍營地中傳來的隱約金鼓聲、號角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令人心膽俱寒的戰爭序曲。
李勝的喉嚨有些發幹,心中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沉重而快速的搏動聲。他知道趙宇會來,知道晉國必會趁先帝新喪、國內未穩之時發難,但他未曾料到,趙宇竟如此瘋狂,幾乎傾盡舉國之力,御駕親征,擺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決絕姿態!
這八十萬虎狼之師,如同一柄懸頂之劍,直指唐國的心髒。而蒲圻,這長江天塹的第一道門戶,能否擋住這滔天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