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在，人在！”
“矛出，箭落！”
“刀鋒染血，方得活路！”
林小木低沉如鐵的戰吼還在錐刺陣中每一個新兵滾燙的耳蝸裏轟鳴，那柄懸於腰間的“星隕”腰刀驟然爆發的震顫卻已如萬蟻噬骨般鑽入他的骨髓！嗡鳴不再是刀鞘的輕吟，而是某種冰冷金屬核心在瘋狂共鳴，高頻率的震動沿着脊柱直沖顱頂，一股源自浩瀚星空的、非人的戰栗感瞬間攫住了他！
這異變來得毫無征兆，劇烈得遠超以往任何一次！刀柄深處仿佛有沉睡的凶獸被堡外那滔天的血腥殺氣和死亡號角徹底驚醒，正在瘋狂撞擊束縛它的囚籠，渴望着……毀滅？
念頭電閃，現實卻容不得絲毫遲疑。
咻咻咻咻——！！！
淒厲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破空尖嘯，如同死神的獰笑，已從西北堡牆之外鋪天蓋地壓來！蠻族的第一輪拋射箭雨，到了！
昏暗的天幕瞬間被一片騰起的、帶着不祥暗紅尾羽的烏雲覆蓋！那不是雨，是鋼鐵與死亡凝結的冰雹！密集的箭矢撕裂空氣，帶着蠻族特有的、令人牙酸的旋轉力道，如同撲食的毒蝗群，朝着狹小的前哨堡狠狠砸落！
“箭！！！”堡牆上響起老卒絕望變調的嘶吼。
“舉盾——！！！”林小木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間壓過刀柄的嗡鳴與內心的驚濤！他強壓下那股源自星隕刀的非人悸動，將全部的意志灌注於眼前這脆弱卻必須挺住的雛形軍陣！
擎盾！左臂肌肉瞬間繃緊如鋼索，那面蒙着生牛皮的沉重圓木盾被他猛地向上斜舉！巨大的盾面瞬間遮蔽了大半視野，只剩下盾牌邊緣一線滲人的天光和漫天墜落的死亡陰影！
“矛——斜舉——！！！”
幾乎是本能，在吼聲出口的同時，他那杆斜指蒼穹的白蠟木長矛，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猛然向上一個微妙的挑刺！矛尖劃破空氣，發出短促而尖銳的嘶鳴！
噗！噗！噗！噗！
沉悶如擊敗革的聲音幾乎在同一瞬間，在頭頂、在身前、在身側瘋狂炸響！
林小木只覺左臂盾牌猛地一沉！巨大的沖擊力如同重錘擂鼓，狠狠砸在盾面上，震得他臂骨發麻！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盾牌劇烈地顫抖着，生牛皮的蒙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數支帶着倒鉤的狼牙箭深深楔入厚實的木盾，猙獰的箭簇距離他的面門不過寸許！更有數支箭矢帶着惡風，擦着盾牌邊緣掠過，狠狠扎進他腳邊的凍土，箭尾兀自劇烈震顫！
“矛——刺——！！！”
林小木的聲音在箭矢撞擊的轟鳴中顯得異常冷靜，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鐵血。他右臂穩如磐石，長矛並非盲目亂舞，而是每一次刺出都帶着精準的預判和閃電般的速度！矛尖每一次精準的點刺，都伴隨着一聲清脆的“叮”響或沉悶的“噗嗤”聲！一支拋射角度刁鑽、眼看就要越過盾牌防護、扎向身後一名新兵頭頂的狼牙箭，竟被他矛尖一點，硬生生格飛出去！箭杆在空中斷成兩截！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擁有他那超越常人的反應和千錘百煉的殺戮本能。
“呃啊——！”
“我的眼睛！！”
“娘——！”
錐刺陣中，淒厲的慘嚎瞬間蓋過了箭矢破空的尖嘯！
一個位於陣型邊緣的矛手，眼睛死死盯着頭頂墜落的陰影，手臂因恐懼而僵硬，矛尖刺出的速度慢了一絲！噗嗤！一支旋轉的狼牙箭狠狠穿透了他單薄的皮甲，深深扎進肩胛骨！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帶得一個趔趄，長矛脫手！
另一個盾手，面對鋪天蓋地的箭矢，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下意識地想要縮頭！盾牌的角度瞬間偏移！噗！噗！兩支利箭幾乎同時洞穿了他暴露的脖頸和側肋！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濺了旁邊刀手一臉！那刀手被溫熱的血腥和同伴瀕死的慘狀刺激得雙目赤紅，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竟忘記了格擋！一支箭矢擦着他的頭皮掠過，帶起一蓬頭發和血沫！
陣型瞬間出現了混亂的缺口！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如同粘稠的沼澤，要將這支剛剛拼湊起來的雛鳥徹底吞噬！
“穩住！穩住陣腳！”趙鐵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他同樣舉盾擎矛，笨拙卻拼命地模仿着林小木的動作。一支狼牙箭“鐺”地一聲狠狠撞在他斜舉的盾牌上沿，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崩裂！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後退半步，反而用身體死死頂住旁邊一個嚇得幾乎癱軟的新兵，嘶吼道：“頂住！不想死就給老子頂住！矛！向上刺！快刺啊！”
“錐刺！別散！散了都得死！”孫瘸子那條瘸腿在恐懼和壓力下爆發出最後的潛能，他無法靈活移動，只能死死釘在自己位置上，用木棍瘋狂抽打着身邊退縮的士兵，狀若瘋魔。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耳畔飛過，帶走半片耳朵，鮮血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他卻渾然不覺，眼中只剩下瘋狂的血色和求生的執念！“林爺在！跟着林爺！殺！”
恐懼在蔓延，但林小木那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身影，趙鐵柱和孫瘸子瘋狂的嘶吼，以及身邊同伴濺射的滾燙鮮血，卻如同最殘酷的熔爐，將那些瀕臨崩潰的靈魂強行熔鑄在一起！
“殺！！！”一個被濺了滿臉血的新兵刀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手中的腰刀胡亂地向着空中揮舞！
“刺死你們這些蠻狗！”另一個矛手紅着眼睛，看着倒下的同伴，徹底拋開了恐懼，手臂酸麻仿佛消失，長矛帶着風聲瘋狂地向上刺擊！
混亂在持續，傷亡在增加，但這支歪歪扭扭的“錐刺”，竟在血與火的死亡洗禮中，奇跡般地沒有徹底潰散！反而在絕望的嘶吼中，生出了一股扭曲卻頑強的韌性！盾牌相互磕碰着靠攏，長矛在血霧中瘋狂刺向天空，腰刀在混亂中徒勞地揮舞格擋。他們在用生命，踐行着林小木那三句染血的箴言！
堡牆上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蠻族特有的、如同狼嚎般的沖鋒號角更加淒厲密集！沉重的撞擊聲、木石碎裂聲、垂死的哀嚎和兵器交擊的爆鳴，混雜着軍官絕望的指揮聲，如同地獄的樂章，不斷沖擊着下方校場上每一個新兵的神經！
“蠻子上牆了！”一個渾身浴血的老卒從垛口踉蹌後退，嘶聲力竭地朝着下面吼：“頂住門！頂住堡門！他們要用撞木了——！”
轟——！！！
老卒的嘶吼未落，一聲沉悶到讓整個前哨堡都爲之震顫的巨響，猛地從厚重的包鐵堡門方向傳來！
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巨大的沖擊力讓夯土的堡牆簌簌落下塵土！那扇用硬木和鐵條加固的沉重堡門，在恐怖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門閂處，堅固的木料瞬間崩裂出蛛網般的紋路！鐵質的門環和鉚釘在巨力下扭曲變形！
“骨錘！是蠻子的骨錘兵！”孫瘸子駭然尖叫，聲音裏充滿了刻入骨髓的恐懼！青石堡那面被砸穿的盾牌慘狀瞬間浮現在所有人心頭！
蠻族的戰術極其明確！弓手壓制堡牆，讓守軍無法有效還擊！真正的殺招，是那由數名甚至十數名最強壯蠻族勇士合力推動的、包裹着巨獸腿骨和沉重石塊的攻城撞錘！一旦堡門被破，重甲骨錘兵涌入，這座小小的前哨堡將瞬間化爲屠宰場！
堡門方向的巨響如同喪鍾，狠狠敲在每一個新兵的心頭！剛剛在箭雨下勉強凝聚的陣型，再次劇烈動搖！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那點用鮮血點燃的微末勇氣！
“門……門要破了！”有人絕望地哭喊出來。
“完了……全完了……”
錐刺陣的邊緣，已有新兵眼神渙散，手中的武器無力垂下，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就在這時！
嗡——！！！！
腰間的“星隕”腰刀，那深入骨髓的震顫驟然攀升至頂峰！不再是單一的嗡鳴，而是如同無數細密到極致的鋼針在刀柄內部瘋狂摩擦、碰撞！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渴望”如同實質的電流，順着刀柄狠狠刺入林小木握矛的右手！那不是對殺戮的渴望，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近乎本能的“鎖定”與“排斥”！
林小木只覺得右手小臂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源自刀柄深處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仿佛要破體而出！他的目光，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瞬間穿透混亂的人群、彌漫的煙塵，死死釘在堡門方向！不是那扇搖搖欲墜的門，而是……門後！那操縱着攻城巨錘的、散發着最濃烈血腥與暴戾氣息的核心源頭！
星隕刀……在渴望摧毀那個源頭！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入腦海！
“趙鐵柱！”林小木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冰刃，在絕望的喧囂中撕開一道裂口！
“在！”趙鐵柱幾乎是本能地嘶吼回應，血紅的眼睛看向林小木。
“帶盾矛手！死守陣型！箭雨未盡！盾在人在！”林小木的目光銳利如刀，瞬間掃過趙鐵柱和那些還在勉強堅持的盾矛手。
“是！”趙鐵柱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孫瘸子！”林小木的目光轉向那個半邊臉被血染紅、拄着木棍如同瘋狗般的老兵油子。
“小的在！”孫瘸子瘸着腿，眼神卻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厲。
“帶上所有刀手！”林小木的聲音斬釘截鐵，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右手猛地一指那扇在恐怖撞擊下呻吟扭曲的堡門，“跟我——堵門！殺光那些砸門的畜生！堡門破，所有人——死無全屍！”
堵門？！殺光骨錘兵？！
孫瘸子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是去送死！用血肉之軀去堵蠻族攻城錘和重甲兵！但他看着林小木那雙冰冷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又燃燒着某種非人火焰的眼睛，聽着堡門處那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沉重的恐怖撞擊聲，聽着身邊同伴瀕死的哀嚎……
“他娘的！”孫瘸子猛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恐懼和瘋狂而扭曲，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怪嚎：“丙七隊的刀手！沒卵子的孬種留下等死！是爺們的——跟林爺堵門！剁了那幫砸門的蠻狗！！！”
“堵門！剁了蠻狗！”幾個被血腥刺激得幾近癲狂的刀手紅着眼睛嘶吼起來！
“橫豎是個死！拼了！”
絕境之下，被林小木那非人般的意志和孫瘸子的瘋狂所點燃，殘餘的十幾名刀手爆發出最後的獸性！他們丟棄了面對箭雨無用的腰刀（林小木並未要求帶刀），紛紛抓起地上訓練用的、更爲沉重的木棍、短斧，甚至撿起蠻族射入堡內落在地上的狼牙箭當作短矛！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狼群，嚎叫着跟隨在擎盾舉矛的林小木身後，跌跌撞撞卻又帶着一股慘烈的決絕，撲向那地獄入口般的堡門！
林小木一馬當先！沉重的圓木盾護住身前，那杆白蠟木長矛斜指前方，矛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着森寒的殺意。他的步伐並不快，卻異常沉重堅定，每一步踏在混合着血污和冰碴的泥地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腰間，“星隕”腰刀的震顫已化爲無聲的咆哮。那冰冷的“渴望”如同導航的羅盤，清晰地指向堡門後那最狂暴的力量核心！刀柄深處，似乎有某種沉寂億萬年的冰冷意志，透過林小木的皮膚，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睜開了它的“眼睛”！
